走过来的朱鹏靠在桌上,看着吃饭的湛非鱼道:“你知道湛大郎要去张家私塾了吗?”
“张秀才竟然收了他?”湛非鱼一愣,莫名的感觉这其中有什么阴谋。
过年后,湛大郎总不能一直在家待着,湛老二没有再去张家私塾自取自辱,在县城里找了个老童生把湛大郎送去读书了。
老童生是个迂腐的性子,极其严厉,湛大郎读书第一天就被戒尺把左手心给抽肿了,之后那就是水深火热的日子。
湛大郎有多懒散,老童生就有多严格,书背不出来:打!字写的丑:打!迟到早退打瞌睡:打!
湛大郎的左手就没消肿过,被打狠了,他开始赖学不去读书了,然后老宅又是鸡飞狗跳的,湛非鱼没想到湛大郎竟然要去张家私塾了。
朱鹏也不卖关子,他一直记得朱地主的话,要交好湛非鱼。
“湛大郎和泰福酒楼谢家的小女儿在议亲,有谢老爷的面子在,张秀才肯定要给三分薄面。”
“上泗县最大的泰福酒楼?湛大郎?”湛非鱼瞪圆了双眼,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谢家小女儿很丑?身有残疾?还是名声有损?”
朱鹏哈哈大笑起来,他突然感觉湛非鱼和自己见过的读书人完全不同,不迂腐不清高!看这话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
“我听我爹说那是谢家的老来女,娘胎里没养好,脑子不太灵光。”朱鹏一开始还以为谢老爷瞎眼,否则怎么挑了湛大郎那个眼高于顶的蠢货。
是个傻姑娘!湛非鱼听明白了,又感觉索然无味。
湛家多么重视湛大郎这个长孙,吃喝穿用是孩子里最好的,早早就供他读书,最后却让他娶了个傻姑娘。
……
其他学生还在午休,湛非鱼和林修远已经端正的坐在书房里,两人的制艺文都交了上去,只不过林修远是昨晚上花了一晚上时间写的,湛非鱼是规定的半个时辰。
林夫子审阅了两篇文章后,并没有立刻点评,而是问道:“小鱼,你的制艺文进步飞速,你且说一篇好的文章该如何写?”
殷无衍送了十册《制艺文范文》,一共五百多篇文章,湛非鱼已经通读了三遍,又逐篇分析思考了,虽然目前只钻研了前五十篇。
湛非鱼答道:“夫子,我认为有三点:一是破题承题时不能偏了,要精准的把握住题目的含义。”
主考官要考春花,你就不能写秋月的文章,有的放矢是首要的,这就看经学功底是否扎实,若是对四书五经掌握的不够通透,碰到难题、偏题、截搭题,必定榜上无名。
“其二:说理透辟,层层阐述。制艺文乃代圣人立言,必定不能违偏离孔孟宗旨。其三:遣词造句的文采要斐然惊艳。”
湛非鱼说完了自己写制艺文的心得,对上林夫子看过来的目光,心虚的笑了笑,“我目前只做到第一点,第二第三还需要磨练。”
“知道不足便要改正。”林夫子温声道,这才开始分析湛非鱼的这篇制艺文,指出不足的需要修改的地方……
等到散学时间,湛非鱼独自回家,依旧是明日来私塾林夫子出题她限时写,今儿回去的课业是把刚写的这篇制艺文修改后重新写一遍。
“小鱼回来了啊。”大榕树下,十多个村里人聚在一起说着话。
五月的天暖和了,村里人吃了饭都喜欢来这里闲聊,只是今日明显人变多了,而且还有四五个男人在。
湛非鱼叔伯婶子喊了一圈,刚打算回去吃晚饭,就看到小姚氏和马氏相携而来,妯娌俩说说笑笑的,像是亲姐妹一般。
“呦,小神童散学了啊。”依旧是阴阳怪气的声调,小姚氏昂着下巴,不屑的打量了一眼湛非鱼,将心底的嫉妒压了下去,这死丫头的新衣服都穿不完了,三天就换一套!
不等湛非鱼说话,小姚氏嘚瑟的显摆起来,“我家大郎从明日起就要去县里的张家私塾读书了,去年童生试,林夫子那里可是一个都没考上,张家私塾可是有三人取得了童声名头!”
“县里的私塾那肯定不一样。”有妇人立刻附和起来。
“是啊,听说张秀才教得好,可惜束脩太贵了,我们这些农家哪供得起!”
马氏一听到束脩两个字,笑容一垮,没好气的道:“那根本就是抢银子,一年束脩就要二十两!笔墨纸砚还需要自己买,中午吃饭也要重新交银子!还要买衣裳,一年至少要花三十两银子!”
“这么多!”榕树下的村里人咂舌了。
一家子五六个汉子一年忙到头也就存个三五十两银子,这全都交私塾了,那一大家子十多口人难道不吃不喝了?
因此村里没有分家的人家,一年也就存个十几两银子,毕竟要吃要喝要穿,这还是没人生病的情况下,否则别说存银子了只怕还要借钱看病。
小姚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拖后腿的马氏,对着似笑非笑的湛非鱼高傲的开口:“虽然是要花银子,可谁让张秀才教得好呢,一般人捧着银子张秀才都不会收,小鱼你也是读书人,我没说错吧。”
湛非鱼点了点头,笑嘻嘻的开口:“是啊,张家私塾是上泗县最好的私塾了。”
晾她也不敢瞎说!小姚氏挺直腰杆,可湛非鱼话锋一转道:“不过比起县学还是差远了,毕竟县学的夫子都是举人出身,而张家私塾也就两个秀才两个童生。”
“你!”嘚瑟的笑容僵硬在脸上,小姚氏愤怒的看着湛非鱼,偏偏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一旁山娃子娘看不惯小姚氏这显摆的模样,笑着道:“那小鱼你什么时候去县学啊?我听说只有秀才才能去县学读书呢!”
湛大郎再了不起能比得上湛非鱼吗?她手里可是握着去县学读书的推荐信!
“婶子,我等明年二月童生试之后再去。”湛非鱼接过话。
这也是林夫子给她订下的时间,私塾不是才启蒙的学生,就是朱鹏这些虽然学了几年,可依旧写不出制艺文混日子的学生。
也就林修远学的深一点,但比起湛非鱼依旧差远了,她都是在书房里独自学习,去了县试反而能和同窗们多交流。
小姚氏一看村里人又捧着湛非鱼,气的扭曲了脸,随即道:“我当家的前两天去县里接了一桩生意,以后啊,我们家种的这些菜都要送去泰福酒楼了,鸡鸭啊鸡蛋什么的也不用自己拿出去卖了。”
“泰福酒楼?”村里人一惊,几乎以为小姚氏是在说大话,这些酒肆从不收村里人的菜,太过于零散,酒楼采买的人都有专门的买菜渠道。
湛非鱼倒是问道:“那么大的酒楼每日需要许多蔬菜,菜地里那些不够吧?”
“那当然不够了,所以啊,村里谁家菜种得好,到时候我们就收了,然后再送去酒楼,不单单是我们村里,旁边几个村子我当家的也要去收菜!”
小姚氏终于把显摆的话说完了,等着村里人的羡慕和巴结。
果真,一听到这话,村里人的眼睛都亮起来,好话一箩筐的对小姚氏说了起来。
家家户户都有菜地,可菜种的多了,吃不完又卖不掉,只能喂鸡喂鸭,若是能卖给泰福酒楼,一年下来可是一大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