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村里这些人,以前找自己帮忙的时候,一个一个都巴结着自己,现在自己落难了,一个个良心都被狗啃了,只会对自己落井下石!
女人没资格进祠堂,都守在院子外,不时伸头往里面看,不过明显能看出湛老太和小姚氏被孤立了,婆媳俩身边空了一圈。
“小鱼是个好的,你放心吧,以后谁黑了心肝的要磋磨小鱼,族里肯定要给你们做主!”有爽利的婶子笑着开口,还顺带鄙夷了一下湛老太和小姚氏。
“是啊,大嫂子,小鱼是个有出息的,你就等着享福吧。”这话里充满了巴结和谄媚,毕竟能进入祠堂就足以说明湛非鱼在族里的地位,谁也不敢小觑她。
李氏点了点头,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不过想到村正、老族长和族老们都在,李氏又稍微安心了。
“出来了。”有人喊了一句,正七嘴八舌说话的大婶子小媳妇们齐刷刷的往祠堂大门看了过去。
厚重结实的木门从里面打开了,看到鱼贯而出的男人们,各家的女人立刻迎了过去,想要第一时间知道对湛老二的惩罚,毕竟曾家也就给了十天时间。
片刻后,凄厉的哭嚎声响起,小姚氏疯子一般推开人群向着湛老二扑了过去,“怎么能除族?这是要逼死我们那!”
“行了,回去再说!”出来之前,湛老头被老族长和族老们狠狠训斥了一顿,也不敢纵着小姚氏放肆了。
湛老头看了一眼面色阴沉似乎也想闹的湛老太,眉头一皱的骂道:“还嫌不够丢人,都回去!”
湛老大搀扶着湛老二,无视村里人那鄙视不屑的目光,安慰的开口:“二弟,我们先回家。”
湛家人离开了,但没看到湛非鱼出来,李氏心里咯噔了一下。
“嫂子,老族长把小鱼留下来说话呢。”柱子赶忙开口。
“那就好。”李氏笑着点了点头,有族里护着,她也不用担心了。
……
祠堂里,老族长低声和几个族老商量,“曾家那边还要派人去说一声,虽然把湛老二除族了,只怕曾家不一定会满意。”
虽说除族和官府的流放也差不离了,但湛老二差一点害的曾夫人一尸两命,这可是血海深仇!
“难道要把湛老二送官?”有族老迟疑的道,若是衙门给判了刑,想必曾家也无话可说。
村正连忙打断了,“这不行,小鱼要科举,林夫子说了最迟后年小鱼就能参加县试。”林夫子虽不曾曾与湛氏一族的事,但他对湛非鱼的看重和维护就表明了立场。
老族长一声长叹,“湛老二是小鱼的亲二叔,他要是被判了刑,小鱼就别指望科举了。”
也基于这一点考虑,只能私下里处理湛老二,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曾家不满意。
“不如让林夫子帮忙走一趟?”有族老忍不住的提议,林夫子是秀才,说话也是有分量的,至少比他们这些泥腿子强。
“马捕快和老二私交不错,他对小鱼也是赞赏有加,再让马捕头一起?”
看着头发花白的老族长们如此忧心,湛非鱼记下这份恩情,“太爷爷,不用麻烦夫子和马捕快,我和村正爷爷一起去曾家就行了,之前我已经和曾管家说好了,曾家不会为难我们的。”
昨天湛非鱼和曾管家在堂屋里单独说话的,说了什么大家都不知晓,但看湛非鱼这沉稳镇定的模样,想必是有十成的把握。
斟酌一番后,老族长笑着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先去探探曾家的态度,若是不行我们再商议。”
……
湛家,西厢房。
“闭嘴,还不去打点热水过来给老二擦洗,伤口都裂开了。”湛老太骂了小姚氏后,心疼的看着趴床上的湛老二,“娘给你下碗面吃。”
“娘,你和爹也去吃一点。”湛老二嘶哑着嗓音开口,刚一动就扯到后背的伤口,痛的嘶了一声,却依旧强忍着痛意催促二老去吃饭。
湛老头和湛老太又是欣慰又是难受,昨晚上就没吃,一大早又去祠堂了,到现在是又困又饿,可除了老二谁惦记着他们。
“大哥,你也去吃。”见小姚氏端着热水进来了,湛老二又催了一句。
“行了,让你媳妇照顾你。”湛老太点了点头,警告的看了一眼小姚氏,这才快步往门外走,亲自去灶房给湛老二煮点面。
等人都走了,小姚氏栓上门,急吼吼的开口:“当家的,要不我去村正家闹腾,我吊死在他家大门口,我看谁敢将你除族!”
湛老二责备的看着小姚氏,握住了她的手,“你别乱来,伤到自己怎么办?你忘了石牛村那老婆子了?”
当年那老婆子就是假装上吊,结果一不小心吊死了自己,后来除非是真寻死,十里八乡的都没人敢假上吊。
被关心的小姚氏羞涩的笑了起来,回握住了湛老二的手。
可一想到湛老二被除族了,小姚氏表情顿时转为了狰狞,“都是那死丫头害的,早知道我就是把家里闹翻天了,也不让她去私塾!”
湛老二何尝不恨,他现在恨不能把湛非鱼千刀万剐,剁碎了喂狗。
“媳妇儿,你听我说。”湛老二强撑着坐起身来,看了一眼窗户,凑到小姚氏耳边低声说着什么。
灶房里,湛老太煮了一锅面条,又丢了两把青菜进去,想到湛老二的身体,湛老太打了几个鸡蛋放到锅里一起煮了。
湛老头和湛老大在堂屋坐着,父子俩都黑沉着脸,虽说可以让老二去临县马家村,但毕竟是背井离乡,想想就让人担心。
远远的就看到烟囱冒着青烟,进了院子的李氏看了一眼灶房,低声和湛非鱼道:“娘那里还有白糖糕。”
“娘,我还不饿。”湛非鱼早上特意多啃了两个窝头,中午一顿不吃也饿不着。
李氏心疼的摸了摸湛非鱼的小脑袋,这两天应付应付就过去了,可日后家里若是不给小鱼吃饱了,她就是豁出脸面也要找村正和老族长主持公道。
堂屋里,湛老头掀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木然着老脸抽着旱烟,对湛非鱼这个孙女终究是怨恨上了。
湛老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他之前是责怪小鱼的,如果不是小鱼救了瞎眼婆子,老二怎么会挨了七刀?别说五百两银子,差一点害了老二一条命,再多银子也得给。
再说这五百两也不是老二要的,是二弟妹要的,老二私下说等日后把欠条给自己,现在也就做个样子糊弄二弟妹,总不能让她天天这样寻死觅活的闹腾。
“老大!”灶房里,突然传来湛老太的声音,也打断了湛老大的思绪。
快步进了灶房,看到桌上摆着七碗面条,湛老大一愣,早上要去祠堂,大郎和三郎就被送去姚家住几天。
湛老太依旧绷着满是皱纹的老脸,看着凶巴巴的,“还傻愣着干什么,这三碗面端回你们屋子去。”
“娘?”看着那冒着热气的面条,其中一碗里还卧了一个鸡蛋,湛老大鼻头一酸,都闹成这样了,娘还记挂着小鱼。
湛老太端着卧了两个鸡蛋的碗快步离开,只是出灶房时脚步顿了一下,微不可察的声音传了过来,“我还能饿死亲孙女!”
东屋。
看到端着碗进来的湛老大,湛非鱼差一点呛了水,连忙把杯子放到了桌上,乌黑的眼瞪的浑圆,这面条里不会下了砒霜吧?
李氏也愣住了,她都做好了吃几天干粮的准备了。
“小鱼,你趁热吃,你奶奶给你下的面条。”湛老大干巴巴的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
这段时间父女俩都没怎么说过话,湛老大迁怒湛非鱼害了湛老二受伤,又不赔银子,闹的家宅不宁。
湛非鱼则是太过于失望,以至于不想理会愚孝的父亲。
过分的安静让人尴尬,湛老大抹了一把脸,转身又往门外走了去,“你们俩先吃,我去灶房把剩下的一碗端回来。”
“估计是想让你求情。”李氏不认为湛老太是示好,只怕是做给当家的看的,当长辈的都先低头了,小鱼再犟着那就是不孝。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娘,吃饱了再说。”湛非鱼咧嘴一笑,拿起筷子没心没肺的吃了起来,只要不下毒就行。
等湛老大端着碗和一碟子咸菜回屋,见母女俩已经坐桌边吃起来了,湛老大黝黑的老脸不由松缓下来,这样不吵不闹的多好。
只可惜,不等湛非鱼吃完,屋子外有愤怒的叫嚷声突兀的响起。
“凭什么不让我回娘家?当家的都被除族了,就是说破天了我也要走!”小姚氏扯着嗓子叫喊着,手里拎着两个大包袱。
一看到大房三人出来了,小姚氏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撞开要阻拦的湛老太,梗着脖子嚷嚷,“别说我没良心,我就算改嫁也带着俩孩子!”
“娘,让她走!”卧房里传来悲痛的怒喝声。
半晌后,湛老二嘶哑的声音里透着悲恸和无奈,“是我没用,都是我的错……”
小姚氏趁着湛老太失神的瞬间,拎着大包袱三两步就跑出了院子。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临各自飞。”湛老头哑着声音低喃,佝偻着身体往正屋走,看着就跟老了好多岁一般。
湛老太还是凶狠刻薄的模样,可看着大开的院门却红了眼眶,转身向着西屋卧房走了进去,“老二,你再吃一点,你身上还有伤,不吃怎么受得住,你这样是要我的老命啊……”
湛老大呆愣愣的看着,心里难受的厉害,二房难道就这样散了?妻离子散?
入夜,虽然心里都存了事,可昨晚上湛家人一夜没睡等着开祠堂,今晚上都撑不住了,到了后半夜都睡熟了。
小姚氏收拾了东西回娘家了,湛老二身上还有伤,湛老太就住到了大郎和三郎的房里,好方便照顾湛老二。
嘎吱一声,开门的轻微声响起,湛老太抹黑进了卧房,月光从窗户照射进来,房间里虽然没点灯,依稀还能看清楚。
“老二,伤口还疼吗?”湛老太摸索着在床边坐了下来,声音压得极低,“娘想了半宿,实在不行我们就把那死丫头过继出去,想必族里会想办法让你留下来!”
之前因为五百两银子的事,村正就提了过继,被湛老太给骂了回去,只要那死丫头是她孙女,湛老太就能用孝字压着她!
可现在湛老太不得不低头,“老二啊,除族不是闹着玩的,你身上还有伤,一个人在外面太艰。”
干了活回来都没口热饭吃,晚上也没个人说话,这要是被人欺辱了,没有宗族当靠山,这日子根本没法过,湛老太想想就揪心的疼。
或许是没有外人在,湛老二不需要掩饰了,压低的声音里是扭曲的恨意,“娘,你以为那死丫头为什么不让曾家带走我,她就是存了过继的心思!”
湛老二狰狞着面容,想要摆脱湛家,除非他死了!
“就算过继出去了,她不认我们,难道还能不认爹娘?只要你大哥在,不怕她翻了天!”湛老太狞笑着,要不是为了拉拢老大,那面条就是喂了狗,她也不会给那母女俩吃!
黑暗里,湛非鱼坐在矮凳上,双手托着下巴静静看着说话的两人,就二叔这脑子,当初他怎么不考科举呢?二叔也上过私塾啊。
“娘,以那死丫头的歹毒,她日后若是考了功名,弄死我们就跟捏死蚂蚁一样。”湛老二语气阴森而狠辣。
偷听的湛非鱼挑了挑眉,二叔这是经验之谈吗?
之前是玉面郎君,尔后是瞎眼婆子,看来自己还不够狠,二叔但凡有翻身的机会,只怕还要第三次买凶杀人!
湛老太迟疑了,她就算刻薄狠毒,也没想过杀人害命,所以也不敢想湛非鱼敢弄死自己这个亲奶奶!
可湛老太最相信湛老二的话,再想到这段时间一来湛非鱼的种种表现,湛老太信了三分,“不能过继,难道要娘眼睁睁的看着你被除族?”
娘还是太妇人之仁!湛老二诱导的开口:“娘,现在只能让大哥帮忙了,今天我媳妇闹着回娘家,过两天我大舅哥他们肯定要打上门来,到时候你让大郎他们去求大哥,让大哥去求小鱼。”
“那死丫头心硬的跟铁一样,你大哥也是个没用的!”湛老太又是怨恨湛非鱼冷血,又是迁怒湛老大当爹的拿捏不住亲生女儿。
湛老二苦笑着,“不行我就先去老三岳父家那边待着。”
“不行,你这一身的伤,娘看不到你还怎么活!”湛老太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
她之前琢磨着把湛非鱼过继了,以此为条件让族里想法子,就算明面上说除族,但只要老族长他们同意,老二即使换个地方生活也没人敢欺辱他,等过段时间再偷偷回来。
忽然的,像是想到了什么,湛老太激动的一拍大腿,甚至忘记了压低声音,“我让你大哥承认是他收了钱财害了曾夫人,反正老大也没儿子,就算被除族了也不耽搁什么!”
湛老太越想越感觉可行,让老大来代替老二,不但能让那死丫头没办法读书,还能救了老二。
“娘,绝对不行,我没害曾夫人,曾家不分青红皂白就把罪名扣我头上,曾少爷行事狠辣,他就算不杀大哥,也能将人打残了,我不能害了大哥!”
湛老二言辞激烈的反对,用力的抓住了湛老太的手腕,“娘,你别想了,大哥同意我也不答应!”
湛老太铁了心的要救湛老二,语气无比坚决,“这事你得听娘的!你大哥身体壮的跟牛一样,吃点苦算什么,你现在都坐不起来,你要是被除族了那就是要逼死为娘!”
“娘!”湛老二无奈的看着湛老太,半晌后苦笑一声道:“娘,就算我和大哥都答应,曾家也不会答应的!”
曾家没有确凿的证据报复不了朱鲲,这怒火自然要撒到湛老二身上,哪容得湛家李代桃僵、指鹿为马!
湛非鱼绷着胖脸认同的点了点头,乌黑的双眸闪烁着光芒,她倒是好奇二叔有什么办法让曾家同意换人报仇。
有这样的脑子这样的算计,二叔竟然只是个赶牛车送货的,湛非鱼小胖手摩挲着下巴,她都怀疑二叔“怀才不遇”,难道是心太黑,老天爷见不得二叔发达?
“老二,你也说了曾管家没把你抓走是因为忌惮那死丫头读书好,县太爷都高看她几分,曾家就算再恨也不敢太过分。”湛老太理清了思虑,高兴的笑了起来,这两日的担心受怕都消散了。
“只要老大承认是他收了钱财,曾家一定会同意换人的,那死丫头读书再好,有个害人性命被除族的爹,她就不能科举了,曾家也就放心了!”
湛老太越说越高兴,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曾家要不同意,等那死丫头考了功名,娘一定弄死曾家,士农工商,曾家不过是商贾,难道不怕吗?”
报复了湛老二,就等于和湛家结了仇,即使湛非鱼和二房关系恶劣,但一笔写不出两个湛字,谁知道七八年之后,湛非鱼会不会报复,曾家为了自保就不能让湛非鱼出头。
但湛非鱼得县令大人看重,读书又有天赋,曾家能怎么办?所以湛老太才肯定曾家会同意换人,又报了仇出了气,又没有后顾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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