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文谦不指望黎华能立即听明白,铁丝网和高房分别隐喻着什么,只试图唱出一种道路以目的绝望感。
“曾为星星们起名的夏天;曾难待夜晚渐长的秋天;曾用问温暖冻僵的指尖的冬天;曾笑话彼此西装不合身的春天。”
大概,黎华肯定是听不懂为什么会唱西装不合身了……
“(曾)天真无邪的我只属于她;(曾)天真无邪的她只属于我。”
毕文谦看着黎华的脸,思绪却早已将自己代入到曾经的某个时代。
“如今灯火消逝的码头上,只有海风,还和过去一样;在那被人遗忘的码头处,灯光,再不点亮。”
不知不觉间,在毕文谦和黎华周围,围起了一圈人,大多数静静聆听着。
“如今灯火消逝的码头上,只有海风,被抛弃在原地;在那被人遗忘的码头处,听说,就要变成漂亮的高房。”
一遍唱完,毕文谦没有再唱第二遍,他上前一步,牵起黎华两根手指,悬在她的眼前。
“我甚至怀疑,你根本不知道我唱了些什么。”
就在黎华抿嘴的时候,他们身旁不远的座位上,传来了微微抽泣的声响。
那是一个灰格子西装的男人,灰白的头略有些地中海,明显的日本五官,约莫四十出头的样子。他见毕文谦盯着自己看,不禁又重重地抽了一下,然后一边掏出手绢擦擦眼泪,一边起身过来。
“这位……先生,”大概是毕文谦令人难以理解的年轻,西装男人迟疑了好一下才选择了一个含糊的称呼,“这歌,叫什么名字?我以前从没有听过。请问,是谁写?”
“《灯火消逝的码头》。我写的。”
毕文谦回答着西装男人的话,眼睛却看着黎华。
“你……”西装男人不禁上下打量起毕文谦来,全是不敢相信的表情,“……唐突了,我叫伊良波秀男。请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贵庚?”
“我叫毕文谦。”毕文谦没有说自己的年龄,反而是摇了摇捉着的黎华的手指,“给你一点儿提示吧――曾经,谈论着梦想的码头,如今,被人遗忘;听说,就要盖起漂亮的高房,如今,只有铁丝网闪着寒光……”
突然,自称伊良波秀男的西装男人打断了毕文谦的话:“不!没有被人遗忘!”但他只强势了那么一声,便深吸了一口气,迅冷静了,“……你,是中国人?”
毕文谦对他笑笑,举着黎华的手指:“没错,我,还有她,我们都是中国人。”
伊良波秀男脸上一阵纠结,最终归于落寞。
“……如果是中国人的话,大概……也是可能的吧……”
“其实,也不必过于失落。”看着他的样子,毕文谦忍不住宽慰道,“至少,唱歌的人,始终没有遗忘。”
“……是啊……至少,我们始终没有遗忘。”伊良波秀男彻底收敛了心绪,对着毕文谦认真地点了点头,“你唱得很好,很让人感动……请问,你是歌手吗?”
“但我还没有在日本出道。我本想让她来唱这歌,”毕文谦放开了黎华的手指,“但我担心她现在并不懂这歌。”
就在此时,本是默默围观的人群里,突然响出一声少女的尖叫――
“啊!她是黎华!唱《けないで》的黎华!”
一瞬间,整个场面转成了另一个画风……
即使一个人登上了飞机,毕文谦仍有些心有余悸。他甚至不知道黎华将会如何收场,但至少,边玫在旁。
虽然自己迅瞅着机会逃离了,一些本想和黎华说的话做了罢,也没有和那个什么伊良波秀男多聊上几句,但起码没有误机。
少女粉……果真是恐怖的物种,特别是不止一个少女粉的时候。
也许能够强行算上一点儿幸运吧――这一趟飞机,没再碰上优越感爆棚的外嫁女,也没什么闹心的事情。
回到京城,出机场时,正是晚霞满天,金光铺地。
接机的人,是苏虹。
几句寒暄,她就一把夺过行李箱,张罗着一起上了计程车。
“毕老师,谷老师想见见你。”
“谷老太婆?”毕文谦不太明白,或者说是中国和日本的言谈画风的差异让他脑子暂时转得没那么灵光,“你告诉她我回来了?”
“老师也是百灵杯的评委啊!”苏虹抿嘴笑道,“而且,我和她说过,你帮我安排的规划。老师她基本都是赞同的。所以,关于下基层演出的事情,她想和经理你谈谈。”
“……不是毕老师和谷老师谈,而是毕经理和谷校长谈?”
毕文谦琢磨了一下,明白了苏虹的意思。
苏虹却听不出毕文谦口吻里的倾向,解释着:“毕老师,培训中心都不收学费,反而给学生生活补助的……”
“我知道。”毕文谦抬抬手,止住了苏虹的话,“谷老太婆是少数值得我敬仰的前辈之一。我只是在想,如何去做,才算得上规范,才真的适合长久执行下去。”说着,他看了看苏虹的眼睛,过于干净,装不下多少复杂,“苏姐姐,你就好好唱歌吧!这些事情,要是让你过于操心了,那我这个经理不就不称职了?对了,我出国快一个月了,你们磁带录得如何了?”
“我的已经录好了。李灵玉和艾静的……还在雕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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