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靖神色淡淡地摇头,“我没有。”
“进去说吧。”老者说。
两人进了房间,老者又往外看了看,把门关好。
“公子坐。”老者指着唯一的椅子。
“不想坐。”宁靖拒绝了,“我不是说过,让梁叔再也不要来此么?”
“巧合。”老者解释,“老奴是要去乾国京城的,路过这儿想来看看公子是不是还住在这边,万一京城那个宁靖是替身呢,没想到公子今日正巧回来了!”
“找我什么事?”宁靖问。
“那个苏凉,她不知道公子的身份吧?”老者压低声音。
“你不必管这个,回答我的问题。”宁靖声音有点冷。
老者叹气,“公子总这样躲着,也不是长久之计,不如跟老奴回凉国去吧!到那边,公子可以光明正大地走动,想做什么做什么,不必如此委屈自己!”
宁靖摇头,“这件事,我早说过了。”
“可……”老者神色犹豫,片刻后,膝盖一弯,在宁靖面前跪了下来,抬手就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老奴该死!越王殿下找到了老奴,打听公子的下落,老奴见他思孙心切,就……”
见宁靖眸光一寒,老者连忙说,“公子对越王殿下有成见,但他是真心在乎公子的,否则也不会让老奴来接公子过去,他绝对没有想过要利用公子达成任何目的!”
“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宁靖神色冷漠。
“公子……”老者脸色难看,“老奴都是为你好啊!你是被那个女人迷住了吗?她原先藏得那么深,一定所图甚大,说不定哪日就把公子出卖了!”
宁靖眸光微眯,“滚!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老者眸光一黯,慢慢地起身,“都怪老奴,做了让公子不高兴的事。老奴这就走,回去告诉越王殿下,公子不想被打扰。”
话落老者出了门,走得很慢,一步三回头,但并未听到宁靖叫他,神色失望地离开了。
……
苏凉从后院打水回来,正好看到老者纵身越过院墙的背影,感觉定有什么事发生,但她没有偷听宁靖跟老者的对话。
“梁叔找你做什么?”苏凉问。
宁靖面色平静,“没事。”
苏凉才不相信没事,意外于宁靖打算瞒着她,但也没追问,拎着水桶到厨房打扫去了。
宁靖就在院中除草。
等苏凉把厨房收拾出来,听到敲门声,走过去开了门,两个小家伙异口同声地叫她,“苏凉姐姐!”
白小虎和柱子兄弟俩都长高了一些,念书之后看起来气质都不一样了,穿着同款青色布衫,一人挎着一个小书包,各自背着一只手在身后。
苏凉一手揉着一个小脑袋,笑容满面地说,“都长大了。”
然后,兄弟俩同时把背在身后的手亮出来,两束鲜艳的野花出现在苏凉面前,让她眼睛一亮。
“给苏凉姐姐的!”柱子笑嘻嘻地说,“我们放学就听说苏凉姐姐回来了,赶紧跑回来,我哥还摔了一跤!”
白小虎轻轻地踢了一下柱子的脚,小伙子已经到了爱面子的年纪,不想让人知道他的糗事。
宁靖在后院,苏凉接了花,叫两个小家伙进来,把专门给他们买的礼物拿出来,是两套文房四宝。
白小虎和柱子收到礼物很开心,如今他们对于念书写字都颇为喜欢,已经是村里人口中“别人家的爱学习的乖孩子”了,让白大娘很有面子。
其实是因为受了苏凉和宁靖的影响。他们成了这一对兄弟心目中最好的榜样,让他们没有离开过北安县就对远方有了深深的向往,立志要好好读书,跟他们的苏凉姐姐和宁靖哥哥一样,做厉害的人。
小兄弟要帮苏凉收拾院子,被她劝走了,答应晚上到他们家里玩儿。
柱子都跑出去了,又跑回来,扒开门,挤进一个小脑袋,眼睛亮晶晶地说,“苏凉姐姐可一定要来哦!”
苏凉微笑点头,“一定去。”
话落看着柱子离开,她拿着两束野花到后院去,把其中一束递给宁靖,“给你的。”
如果他们知道宁靖也回来了,一定会送宁靖的。
宁靖已把脸上的易容去了,接过那束花,举到鼻下闻了闻。
苏凉专门挑了一朵嫩黄的小花,带了一点茎,折下来,踮脚,插在了宁靖头上,后退两步,看着连连点头,“真好看。”
宁靖看不到自己头上的小花花,也没有要拿下来的意思,更没有生气,而是回敬苏凉,也折了一朵花,伸手插在了她的发间,说了一句,“还行。”
苏凉轻哼,“是,你最美。”话落又回前院去了。
一直到傍晚时分,两人把家里都清扫了一遍,两束野花也插进了花瓶里,放在窗台上,两人头上的小花都没掉。
老样子,宁靖烧火,苏凉烧饭。
中间白小虎捧着碗送来六个热腾腾白胖胖的大包子,三个荠菜鸡蛋馅儿的,三个萝卜猪肉馅儿的。
对比曾经,从这包子上都能看出白家的生活是真的好了。
不过其实是因为今日苏凉回来,白大娘专门蒸了纯白面馅儿的包子,还做了荤素两种馅儿,想着她喜欢吃。平素家里多是吃杂面,但时常能吃上肉,是比以前好多了。
苏凉给宁靖做了他爱吃的酥茄子,青菜肉丝面,再配上白大娘送的包子,两人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吃晚饭,让苏凉感觉仿佛从未离开过。
窗外月色正好,苏凉吃完一个包子,看到宁靖头上的小黄花,笑着说,“我给你做个小黄花发簪吧?你先前送我木簪,我都没有回礼。”
宁靖点头,却说,“做得难看我不戴。”
“我尽量。”苏凉表示一定得让宁靖戴上,不然岂不是白做了。
晚饭结束,宁靖收拾了碗碟去厨房洗,同时烧上热水。
苏凉到白家坐了一会儿,跟白大爷聊了几句,又给小虎他娘看了脉象便回来了,说明日再过去吃饭。
回来后,苏凉铺好床,从包袱里拿出普清大师送的那本破损的医书,打算接着看完。
宁靖给她装订了一本空白的书,苏凉一边看,一边把能分辨的内容抄录下来,有一些根据自己的了解推测补全,但遗憾的是仍有不少内容苏凉很感兴趣,却因为纸张破损缺失太严重,没办法了。
苏凉神情专注,一边看,一边写,写了三页之后,听到宁靖敲门。
“进。”苏凉没抬头,正在画一株她并未见过的草药。
宁靖走进来坐下,也没开口打扰她。
直到苏凉把草药画完,放好书签,把书合上,小心地放在一块绸布上,才看向宁靖,“有事?”
宁靖点头,薄唇轻启,说了四个字,“我要死了。”
苏凉心中一惊,下意识地身体前倾,隔着桌子抓过宁靖的手臂,给他号脉。
但转瞬又反应过来,他不可能突然得了绝症或中了剧毒,不是这个意思。
苏凉松开宁靖的手腕,又扔回去,皱眉问,“今日梁叔来,难不成,是他把你的身份和藏身之处,告诉了别人?”
宁靖抬起被苏凉摔在桌上的手臂,理了一下衣袖,点头,“是。”
苏凉深深叹气,“大麻烦。你得赶紧死遁,放弃这个身份,否则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如今跟他们有关的人越来越多。若只有苏凉自己倒还好,她报完仇,隐姓埋名躲起来就是。但跟他们走得近的秦氏、邢氏、林家、万家,甚至苏家村里的很多人,都承担不起与反贼顾泠有牵连的后果。
苏凉意识到,宁靖白天没有立刻告诉她,不是想隐瞒,只是不想影响她的好心情。
但这件事,要做,就得尽快,在苏凉回京之前,让“宁靖”亡故,这个身份只要不存在了,就算有人知道曾经是顾泠假扮的,也“死无对证”。
“正好这半个月我是在皇上那里过了明路的休假,我留在苏家村,你辛苦一点,回京把自己杀了吧。”苏凉神色无奈,“对了,‘栽赃’给端木晟,等我回京找他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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