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起身,对玄律点头致意,道:“咱们是好朋友,我们有共同的愿望。都不想整天打打杀杀的。但我以前虽有心却无此力,因为人微言轻,说不上话。现在我可以发誓;九黎族在我任族长后,永远视有熊族为兄弟部族,再不会有一点不愉快发生!请炎帝大尊放心!”
炎帝展颜笑道:“如此最好!可喜可贺!”
对蚩尤又道:“你先到客院住一夜,明天让两位传旨大臣随你返回九黎族。因他们刚刚返回,必已倦累。”
蚩尤又向炎帝跪拜,恭声道:“蚩尤告退!再次祝炎帝大尊寿与天齐,福比海深!”
退着,出了大殿去了。
炎帝对常仪和臾区道:“常仪和臾区,你们也抓紧去歇息吧,明天还要去九黎族。”
常仪和臾区起身向炎帝鞠躬,便离去了。
炎帝又把目光投向玄律,口气和悦地道:“消了点气没有呢?”
好像因为蚩尤的出现,并使九黎族和有熊族达成了友好协约,炎帝心情转佳了。
玄律依然固执地道:“你让我们撤出首阳山的理由不能让我信服!现在我们已经和九黎族达成友好协议,你还怕我们有了铜制兵器引发战乱吗?”
炎帝一怔,道:“这……”
仓颉站起身,对玄律笑道:“玄律族长,我想代炎帝大尊请教你几个问题:你们不想离开首阳山,是看中了那儿的铜矿,对吗?”
玄律脱口道:“对!”
仓颉又道:“你们看中了那儿的铜矿是想开采了,再打造出铜制兵器,对吗?”
玄律点头道:“不错!”
仓颉接道:“那么,现在你们已经和九黎族化解仇冤,握手言和,你们这么急着打造出铜制兵器,意欲何为啊?”
玄律一怔,道:“炎帝不是说外敌将至吗?我们当然是为了抵御外敌了!”
仓颉仍然笑着,道:“抵御外敌是所有部族的共同任务,而能够调动、指挥、统一安排所有部落的只有炎帝大尊!你们当然也是其中的一个部落。你不认为开采首阳山铜矿,进而打造出铜制兵器这么重要的事情,应该由炎帝大尊作主吗?换句话说,你们有熊族能够凌驾于其他部族之上吗?你玄律族长就可以不听从炎帝大尊的命令吗?”
玄律一时无言以对,老脸通红。
心说:这个仓颉真他娘的……唉,如果玄大师在就好了,至少不能说不过他!
憋了半天,才投目炎帝,道:“我们非撤出首阳山不可吗?”
火神道:“炎帝说一句就算一句。有令不行,何以服众!”
玄律站起身,灰灰地道:“那就撤吧。我回去了。”
转身离开矮几,往殿门走来…
炎帝忽叫道:“你等一下……”
玄律停步,转身,投目炎帝,没吭声。
炎帝道:“你要是不特别急,中午我们在一起吃顿饭,我让你见一个人。”
皇娥?
玄律虎躯剧震,脱口道:“行!”
说完,玄律被一位武士领出了大殿,奔来离大殿不太远的、也是临街的客院。
客院当然是炎帝族最高级的国宾馆了。门口有两棵大柳树,叶茂枝繁,忍受着近午骄阳的毒晒。
客院是个四合院,房顶也都是陶瓦片,石墙木窗,古朴而简单。
武士领玄律走进院来奔向后面正房。玄律忽听身后有人叫他,遂停步回头,见蚩尤一脸笑容地站在一个门口。
玄律对那武士道:“你回去吧,我去和朋友说几句话。”
那武士就转身走了。
玄律走到蚩尤跟前,心潮翻滚,百感交集,最终化为一声浩叹,道:“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你!”
蚩尤笑道:“屋里坐会儿吧。”
两个人进了好像是为蚩尤安排的客房。客房陈设简单,有一张卧榻,榻上有一卷兽皮。有两个木墩,有一个木墩上放着个陶盆,里面是半下子清水。
蚩尤让玄律在木墩上坐了,自己坐到卧榻上,笑道:“我正想从这儿离开顺路去看看你呢!挺长时间不见,真怪想的。”
玄律看见立在木墩旁的长枪,道:“你的枪?”
蚩尤道:“还行吧?你背的是啥兵器?”
玄律抽出皇剑,道:“神器。在海里捡的。”递给蚩尤,伸手拿过蚩尤的奇枪······
蚩尤掂掂手里的皇剑,笑道:“可挺重的!”
又递回给玄律。
玄律放下枪,又收好皇剑,道:“此前我一直担心……现在看再不用担心了……”
他的意思当然是担心有朝一日和蚩尤在战场上见,现在各为族长,只要不是本意,谁又能强迫他们变友为敌。
蚩尤道:“你那次在昆吾部落给我整的很没面子,不仅让我们造不成铜制兵器,人还抢走了。我知道后真挺生你的气!就去你们部落找你,可你走了,我遇上了炎帝,经他一番好言相劝,我才心平气消,也算谅解了你。咱们是好朋友,而炎帝真是咱们的好大哥!”
玄律道:“以前咱们为了各自部族,有些事是没办法!”
蚩尤道:“这次九黎族和荤粥族在刑天的策动下对你们截杀,我……”
玄律截声道:“过去的就别提他了。你一定有你的难处。”
蚩尤道:“你们此次迁移打算在哪里长期居住啊?”
玄律道:“本想在首阳山,后来炎帝又让迁到什么蒙双部落。唉,你如果早点当族长,我们也不用迁移了!”
蚩尤笑道:“没有刑天这么一闹腾,我还不能这么快当上族长呢!”
他说的一半是假话,也有一半真话:九黎族兵败返回九黎族之后,蚩尤把失败的原因推到了刑天和黄姖身上,又说荤粥族贪生怕死。反正刑天也不知跑哪儿去了,荤粥族也不能对证。
幽慈等上层首脑们听说黄姖暗暗勾结玄律,都很惊讶!偏是黄姖见了老爹老娘来了小姐脾气,承认自己喜欢玄律,承认那天夜里确实想去告密!
蚩尤就咬住不放,硬逼幽慈对族众、对死伤的战士给个说法儿!幽慈怎忍心亲手杀自己的女儿?气极怒极而喷血昏迷了过去。黄姖大怒冲上去打蚩尤,却受到反震,跌坐在昏过去老爹的胸脯上,把老爹压得再次喷血,一命呜呼!
蚩尤遂想到利用炎帝平服众怨,便骑宝马赶来帝都,如此一番巧言掩饰,令炎帝信以为真。现在他自信有炎帝撑腰接任族长只是个时间问题了。所以,他心情格外的好。
这时,蚩尤又道:“我真佩服你对女孩子的魅力,至今我们那儿还有不少女孩子对你痴痴迷迷的。等我当了族长,我就放她们来找你……”
玄律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我现在都有点怕了……”
蚩尤道:“我对女人总是不行……你知道吗?我已经结婚了。我老婆说她也认识你,你猜一猜她是谁?”
玄律笑道:“别逗我了!我怎么会认识你老婆!你对女人不行,却比我结婚还早!你是偷着使劲儿,逮住就不放!”
蚩尤道:“我老婆是巨人族的红杏!”
玄律一怔,眼前闪过冷丽绝尘的红杏面容,道:“你真有一套!”
蚩尤笑道:“笑话我呢?”
玄律心里一阵酸楚,想到烟雨林与红杏相识的情景,不由又为之黯然神伤:唉,还说自己对女人有魅力,红杏不投进别人的怀抱了吗?
蚩尤见玄律变颜变色,道:“想什么呢?是不是以前对我老婆动过念头?要是贪心不死,我就把她送给你……”
玄律老脸一红,道:“你骂我呢!我再不是东西也不能……”
蚩尤道:“说句玩笑!你身边美女如云,哪个不比我老婆强!”
玄律也笑了,道:“人们都说,女人这玩艺儿,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蚩尤道:“不仅是女人,什么东西都是……”
这时,前番领玄律进客院的那个武士来到窗外,隔着木格窗道:“玄律族长,炎帝大尊让我领你去内府吃午饭。”
玄律起身对蚩尤道:“我过去了。饭后要有时间我再来看你。”
蚩尤起身送玄律出屋,道:“一会儿过来,难得有这机会。你若不走,咱们彻夜长谈!”
玄律和那武士从太阳殿的侧门进了一个院落。这院落由一排正房大殿和两厢房环抱而成。院内有三棵白腊、两棵柏树和三棵椿树,大半个院子浓荫铺地,顿感清凉。
这里就是炎帝饮食起居的“内府”?
玄律心中竞一阵紧张,虽然来时他想到可能会见到皇娥——他也不知道自己此次来为正事多些,还是为私情多些。
但他却不能欺骗自己:他是这么渴望看见皇娥——哪怕一眼也好!
只一眼,他就会知道;皇娥是否幸福,是否还在想他!
在一棵靠角落的椿树下有一个用石板石礅摆成的石桌,石桌旁另有四个石礅。此时,石桌上已经摆放着几样食物。有肉食,有几个鸟蛋,还有几个像梨一样绿色的果子和一陶碗烤得有些糊味的小鱼儿。
武士让玄律在石桌旁的石礅上落座,告诉他炎帝就来了,便从来时的侧门走了。
这时,一位十六七岁模样的少女端着一个陶盆,拿着几个陶碗从一间厢房里出来,到了石桌跟前,红着脸儿,朝玄律点了下头,便把盆碗放到石桌上。
玄律扫了一眼那盆里,却不知是什么做的汤。
他又打量这少女,穿着素洁的麻衣小褂,短裙,头发挽在脑后,一双大眼睛明澈乌黑。白嫩的脸上也许是忙碌的关系,沁出些汗珠儿。
玄律正想和这少女打个招呼,眼角余光瞥见炎帝和皇娥从正房里走出来。心猛的一跳,投目看皇娥……
皇娥也正投目看玄律,四目交接·······
玄律感到一阵失望:皇娥的目光有些闪闪烁烁;想避开,又不想避开。可见她的心是忐忑不安的。而她的神情是出奇的平静,甚乎淡漠!
玄律掩饰着自己内心的波翻浪卷,投目少女,用随意的口气道:“你叫什么啊?”
少女并不看玄律,把碗摆放好,把盆里的汤分别倒了半碗,答道:“祖儿。”
玄律立即想到了螺祖,但念头一闪即逝。
这时炎帝和皇娥已在石桌旁坐下来。
炎帝的样子比在大殿时随便了些,接着祖儿的话音道:“祖儿是我的义妹。她很孝顺,品德好,人也勤快,干净。”
祖儿对炎帝娇羞地道:“你又夸人家了!人家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
转身轻盈离去,闪进厢房那扇门里去了。
玄律看了皇娥一眼,见她低垂着头,似在想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她竟不和自己先说话!
炎帝对皇娥道:“这儿没外人,咱们心里有啥就说啥吧。”
皇娥却问炎帝道:“你想让我说什么呢?”
炎帝一怔,道:“你不是一直思念玄律吗?我今天是想让你把话说清楚,你就算要离开我,我也不会怪你……”
皇娥道:“我说过要离开你了吗?以前你没称帝时我就嫁给了你,现在我还会离开你吗?天下间说不定有多少女人羡慕我呢!”
炎帝道:“可是你昨天还嚷着回有熊族探望母亲!你心里根本就是想找借口去看玄律……”
皇娥道:“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今天看见了,也就行了。”
玄律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了。
是炎帝故意安排了这场面让自己对皇娥彻底死了心?还是皇娥在炎帝面前故意掩饰真情?
玄律一头雾水,心里很是难受!
苦、辣、酸、涩、咸诸般滋味涌心头,让他一时如梗在喉,难置一言。
炎帝道:“如果我知道你改变了主意,我也就不让你们……见面了。”
皇娥道:“见面有什么关系,我和他一切都结束了,你才是我的好老公啊!”
玄律慢慢站起身,他觉得自己的心要碎了。
他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免得——
昏在这里。
玄律不知道是怎么上马的,也不知道是怎么离开帝都的。他跃马向前飞奔,如同在云端上飘荡,脑袋里只是反反复复地出现两个字——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离开……
最深的爱才能产生最深的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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