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麦也没打算白借人家的锅:“我给钱的,半天付五毛钱的租金,你看行吗。” 一口锅拿工业票买才只要三块,没有工业票在黑市上买也只五块,五毛钱租半天,这租金不低。 老太太考虑了一下就答应了。 林麦又道:“我现在没钱,等炒板栗挣到钱了就立刻付钱,可以吗?” 老太太想了想又点头答应了,不过补充了一句:“如果炒板栗没有挣到钱,你就以货抵债好了。” 林麦应了声好,道:“那婆婆不如再借我一个烧柴炉子,并且提供柴火,到时一起算钱给你,一共一块钱,可以吗?” 这个价格老太太半点也没吃亏,因此答应得比较爽快。 林麦就要帮着进屋提炉子,老太太打开一个麻袋拿出几个板栗看了看:“你这板栗没划口子,怎么炒?” 林麦前世没卖过炒板栗,没想到这一点。 借了老太太家的小刀,然后雇了老太太和她一起划板栗,工钱一天五毛钱。 可林麦不能划一整天的板栗,她得卖板栗。 划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板栗,差不多划出三十多斤,她就开始摆摊卖板栗。 省城的消费能力就是强,板栗一飘香,立刻就有人跑来问怎么卖。 林麦想到前世一斤糖炒板栗卖二十块一斤,是生板栗批发价的六到七倍。 她这板栗没有用糖炒,又是野生的,卖四毛钱不为过。 结果把价格一报,不少人都嫌贵,说她这是野生板栗还卖这么贵,不如拿这四毛钱买六两肉他不香吗? 这个年代,比起吃小零食,人们更爱吃肉。 可林麦却不打算降价,她想趁着自己独家经营多挣点。 等别人跟风卖板栗了,这价格不降也得降,到时利就薄了。 她好脾气道:“正因为是野生的,所以才卖这个价。 如果是人工种植的,我连货都弄不到,即便弄到货了,价格也肯定贵得多。” 这倒是实话,江城是个不小的城市,可很少有板栗供应。 即便有点供应,也是特供给大干部之类的特定人群,普通人只能看两眼。 不过还是太贵了,不少人一步三回头地走开了。 可是有几个小孩死也不肯走,拉着大人的手在地上打滚,吵着闹着非要吃炒板栗。 有的大人被磨不过,只得称了半斤。 论斤卖就得用到秤,老太太热心地帮林麦借了一杆秤。 这个年代没有塑料袋。 老太太又把自己一个孙女写过作业的本子拿了出来,折成三角袋装板栗。 如果是男人带着孩子买板栗,一般是不会再多加两个板栗装进纸袋。 可如果是女人带着孩子来买板栗,无论如何要抓两个进去,反正要占一丢丢小便宜。 做生意就是这样,买的人越多,就越有人来跟风买。 不一会儿,林麦的板栗摊被买板栗的顾客围得水泄不通。 虽然大多只买半斤板栗,可是架不住人多,八十斤板栗只花了不到五个小时全卖完了。 这还是因为林麦不熟练,炒得太慢,再加上锅有些小、老太太划板栗需要时间……这种种因素耽误了时间。 卖完板栗,林麦也没含糊,说话算话,给了老太太一块五毛钱。 老太太高兴坏了,问她明天还来不来,言下之意,她还想挣她的钱。 林麦明白她的想法,笑着道:“这个我不敢保证,如果我来城里卖板栗,肯定来婆婆门前摆摊。” 老太太给她和多多免费倒了一杯茶,叮嘱她要说话算话。 林麦笑着应好,坐了下来,一边喝茶一边点钱。 除开给老太太的一块五毛钱和进货的本钱,净赚了十块零几毛,比预估的要少。 主要是收钱时有可能收漏了谁的钱,而且称秤时还得送人家一点秤,所以到手的钱会比理论上的钱要少几块。 不过林麦已经非常满意了。 这一天下来,挣到的钱相当于城里普通工人十天的工资。 临走时,已经知道老太太姓庞,和庞老太太告别之后,林麦带着多多去吃午饭。 都下午三点了,别说多多,就是她也早饿了,更何况多多也就只吃了几把红薯干。 找了一家国营小吃店,林麦要了两碗热干面。 一碗热干面一毛五分钱,二两粮票。 林麦有些为难,她只有三两粮票,只能买一碗面。 窗口卖面票的服务员问:“是粮票不够吗?我有粮票,你买不买?” “怎么卖呀。” “一毛五分钱一斤粮票。” 黑市上的粮票才卖一毛钱一斤,这个服务员真够黑的。 可是要吃面,这粮票不能不买。 林麦花一毛五分钱买了十张一两的粮票,这才买到了两张热干面的面票。 拿到面票还得去另一个窗口拿面。 这个年代的人们虽然普遍都很穷,但是国营饭馆太少了,小吃店也不多。 而江城又是个大城市,再加上过元旦,所以小吃店里人满为患,连一张空桌子都没有,不少人都站着吃。 拿到热干面,林麦带着多多来到一张没有空座,但是不太拥挤的饭桌前,对那桌的食客抱歉地笑了笑,请求道:“能让我家孩子借这个桌子的一角吃面吗?” 那几个食客全都是男的,看了看幼小的多多,又看了看林麦手上端着的两碗分量十足的热干面。 那么大的海碗,一个三四岁的孩子端着吃肯定不方便,于是默默把自己坐的凳子往旁边挪了挪,空出一块地方给多多。 林麦把给多多买的那碗热干面放在桌子的一角,让多多站在跟前吃,不过吃之前把面要拌一拌。 多多有些胆怯,但是忍不住热干面的诱惑,还是站到了那碗热干面的跟前,学着林麦拌好面,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吃完热干面,林麦又带着多多一起去给方奶奶的孙子方卓然送板栗。 方卓然是一名外科大夫,就在离火车站不远的普济医科大学工作。 林麦按照方奶奶交代的地址找了过去,抬头看着一栋五层楼的职工宿舍楼。 到底是华中最大最著名的三甲医院,就连职工宿舍楼都和别的单位不一样。 别的单位的职工宿舍楼一般都是厨卫共用的筒子楼,唯独普济医院盖的是一梯两户的公寓楼。 林麦牵着多多上了三楼,敲开了一套公寓的大门。 开门的是个长得高挑又精致的女孩子,烫着大波浪,描眉涂唇,比电影画报上的明星有过之而无不及。 女孩子用打量叫花子的目光审视着林麦和多多,眼里有不加掩饰的厌恶,恶声恶气地问:“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