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娉婷也有出席,刘世淮时不时会注意到妹子的表情,见她似有心事,每每偷看褚辰的眼神也是万般怜人,不猜也知道她这般阴郁是因为何人何事!
“姨父在大同统兵一方,一年到头也难得回来,姨母操持阖府庶务,倒也是辛苦。”刘世淮是侯夫人的娘家人,这话虽略显不适宜,但也没什么大的不妥之处。
褚辰命人从地窖里取出了五十年的陈年花雕,亲自开了酒坛子,敬了刘世淮几大碗:“刘兄今后留任京城,我甚是高兴,府邸之事已着手修葺,年底便能竣工,若有用得上愚兄之处,你只需只
会一声。”
褚辰客道了几句,心思却不在宴席之上,也不知小妻子用没用膳,解药又研制的如何了?
他能等起,城外百姓等不起。
他本以为可以绝情到底,可原来大义当前,还是放不下胸怀里的那点侠义情怀。
天下与他无关,可无辜黎民百姓不能放置不管。
这是他与朱耀之流的最大区别。
刘世淮接过话,却是借题挥:“你也是我表哥,虽同朝为官,却也少不了几分人情,愚弟孑然一身,了无牵挂,只是娉婷她.....今后就劳烦照拂了。”
是劳烦侯府以表亲的名义照拂?还是以褚辰个人的身份?
侯夫人闻言,手中的竹箸在半空停住,侧目盯着褚辰的一举一动,褚辰却是面无他色,只是轻笑道:“表妹将来嫁人,自有夫君护着,哪里轮得到我褚家!”
这话已经说得极为明了了。
刘世淮如被噎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脸色憋出一阵红来。
刘娉婷猛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褚辰,他怎么就是看不到她的好呢?就算做妾也不成么?
她都已经低声下气到这个份上了。
侯夫人见势,心道不好,忙打圆场:“娉婷是我的侄女,谁还敢欺负了她?我只要活着有口气在,便没人能让她不好过。”言罢,她瞪了褚辰一眼。
褚辰却视若无睹,兀自品着酒,眸中的是谁也动摇不了的坚定不移。
一场宴席不欢而散,酒足饭饱之后,刘世淮去了一趟刘娉婷的院子,将她叫了出来,耐着性子跟她讲道理:“小妹,你也看出来了,褚辰对你根本就没那个心思,他这人城府太深,你可知同僚
都是怎么看他的?”
刘世淮本不该与刘娉婷说这些话,可为了让她看清褚辰的‘真面目’也好趁早清醒,便接着道:“他哪里是辅臣!他是要问鼎帝位啊!”
刘娉婷对朝中大事一概不解,只知这天下是姓朱的,褚辰这般岂不是谋逆?
她先是一惊,可脑中浮现褚辰的音容笑貌时,又觉得那些事,实在无所在意,就道:“那又如何?”
“你?!”刘世淮长袖一甩,对妹子既心疼,又埋怨。
她怎会知道这今后的惊险!?
可到底是自己照顾大的胞妹,他也想看着她一辈子安宁荣耀,能嫁给褚辰那是最好不过的,搞不好今后就是母仪天下的命,可眼下看来......这份好命轮到谁也不会轮到她呀。
刘世淮又道:“你还是不能放下?京城里达官贵人家的公子多的去了,只要你愿意,兄长明日就给你寻几个出来。”
刘娉婷内心犹豫,但有一点极为清醒,她喜欢褚辰,如果不能待在他身边,她宁愿出家也不他嫁。
多少年的心思成了执念,谁也更改不得:“大哥,你怎么说这样的话,我....我宁可出家为尼!”
刘世淮不忍再说些残忍的话,带着心事去了侯夫人给他安排的别院,入夜后才命人将刘娉婷身边的嬷嬷和丫鬟叫了过来,好一番盘问。
“小姐因何故今日哭泣的?”刘世淮问。
什么都逃不过少爷的眼睛,嬷嬷给刘家丫鬟使了眼色,她便道:“还能是谁,就是表公子的妻子,侯府的大奶奶,都是个痴傻之人了,表公子还是念念不忘,怎叫小姐不伤心?以我看,那白家
女也就是比小姐年轻了些,长相上实在是媚的很,不宜为正室!”
适不适合做正妻,哪里容旁人置啄。
他褚辰的心意,有谁能阻挡的了!
原来妹子当真是被情所伤。
白家女是么?
刘世淮双手朝后,望着漫天泛着凄凉光芒的星辰,眸底溢出一抹阴险,这世上都不能让他妹子不好过!
嬷嬷和刘家丫鬟刚离开,刘世淮就召集了几个心腹过来,他在四川虽任地方官,却也掌握了不少人脉,背地里所做的见不得光的事数之不尽。
夜色浓,几个男子站在游廊上面面相觑。
有人先开口问:“大人之意,是掳了褚家大奶奶?”
“属下听闻白家女师承名医,又深得褚大人宠爱,这....怕是不妥吧!”
怎么不妥了?不过一个痴傻之人罢了!
刘世淮怎么都不信褚辰这样的人会为了一个女子而神魂颠倒,难不成还当真是倾国倾城,形如褒姒么?
他甚至猜测就算事情败露,褚辰理应不会迁怒于他,毕竟兄弟情义难得,美貌的女子多的去了,褚辰会缺了女人?
“一切由我一人担当,记住,做的干净些,傻子失足落水是不会有人怀疑的。”刘世淮咬牙道。
男子随后应下,悄然而去。
翌日一早,刘世淮穿戴得体,前往东院给侯夫人请安。
侯夫人正用早膳,想起昨晚褚辰态度之冷硬,遂与侄儿道:“你莫要同褚辰置气,一切有我呢!”
虽有侯夫人作保,刘世淮仍不妥协:“姨母,世淮明白您待娉婷的心意,只是....娉婷自幼善良,性子温和,又是嫡女出生,不能被旁人欺压的啊。”
他这话已经明白的挑明,刘娉婷不能为妾。
侯夫人也有此意:“我哪里想不到这些,让娉婷做平妻都委屈了她。”
原来姨母是打的这个主意!刘世淮但笑不语,只要白家女不在了,妹子可不止是平妻了!
浙江的水患,辽东的战报,北疆的粮草短缺,各种折子如雪花片一般送进了宫里,褚辰和内阁阁员被召唤入宫理政,宫门下钥后,就只能宿在内阁值房了,本来褚辰就不想回侯府,就算是小阁
也只能让他睹物思人,而那罪魁祸还不想搭理他。
他唯恐自己忍不住,就往白府跑,反倒容易让她更加‘嫌弃’。
更夫刚报过三更,宵禁后的街道上尚有锦衣卫和兵马司的人在巡逻,远处一片昏暗,唯有头顶半轮玄月出的微弱的薄光,所有的人影都被拉的老长,有一种孤城诡异之感。
文天佑骑在高头大马之上,虎眸适应了黑暗,对夜景尤为敏感。
不知不觉,又到了白府附近......明明过誓,不再靠近的,起码眼下还不是时机,他必须养精蓄锐!
文天佑暗叹了一声,调转了马头,往城门方向奔去,急的马蹄声响彻黑夜,他身边的随从啧了一句:“方才几道人影飘过,看样子像是从白府方向过来的。”
褚辰得势后,白家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因马太快,文天佑没有听清大概,可‘白府’二字倒是听得真切,他猛地拉了缰绳,一回头就对上一脸懵住的手下:“再说一遍!白府怎么了?”
手下僵愣几息,才反应过来,如实汇报道:“卑职刚刚好像看见有人从白府方向匆匆跑了出来,看样子鬼鬼祟祟,像扛着什么东西,今晚月光不亮,卑职尚未看清楚。”
大人怎么这般惊讶!
文天佑心里如被巨石敲击,胸口一阵虚,多年经验使然,立马厉声吩咐了下去:“走!快跟过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