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等人下了船,赤着脚,走在沙滩上。沙子很细,很干净,翡翠般的海水轻轻拍打着岸边,浸过脚丫,又缓缓退去。羽林卫看到这么好的沙滩,早就按捺不住,一声呼哨,纷纷换上泳衣,冲进了海中,无数条手臂长腿打得水花四溅,浪花朵朵。只有马云禄和几个侍女留在了岸边。她既不会游泳,也不敢像韩少英等人一样在这么多人面前穿那种根本遮不住身体的泳衣,只能站在岸边玩玩水,看着韩少英等人劈波斩浪,尽情嬉戏。
孙策背着手,站在浅水中,看着在海水中时出没的羽林卫,嘴角带笑。顾盼之际,他看到简雍站在远处,衣冠整齐,正扶着一个侍从的肩膀,让另一个侍从帮他倒鞋里的沙子。
孙策心中一动,叫过朱然,让他请简雍过来。朱然去了,对简雍说了几句,简雍抬头向这边看了看,推开侍从,套上丝履,提着衣摆,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跌跌撞撞,孙策非常担心他会摔个大马趴。好在简雍身体不错,很快适应了松软的沙滩,总算没有摔倒,只是衣摆和鞋袜、裤腿都被水浸湿了,看起来有些狼狈。来到孙策面前,他刻意低着头,不去看孙策头顶当太阳伞用的青盖。
“宪和,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过了成山角,你该起程回幽州了吧?”
简雍苦笑。“君侯,我该如何回复刘府君?”
“你对玄德说,我很快就会去拜访他,让他准备好接待就是了。数年不见,我很想看看他最近有什么样的长进。”
简雍的脸颊抽搐了两下,终于抬起头,看着孙策头顶的青盖。“承蒙君侯指点,刘府君稍有进益,可是比起君侯来,他望尘莫及,绝不敢与君侯为敌。还望君侯明察。公孙伯珪之死的确与他无关,这一点关靖等人都可以做证。公孙伯珪出城之前,府君还派人苦谏,请他慎重,奈何……”
简雍叹了一口气,摊摊手,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他跟孙策一路,孙策一直不肯见他,如今好容易见他了,却还是这么杀气腾腾。他如果带着这样的消息回去,刘备就没安生日子过了。“刘府君是幽州人,他不会希望幽州开战,他志向也有限,只想守护家园,绝无挑战君侯之意。”
孙策看着眼前的美景,云淡风轻。“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上书朝廷请罪,然后退回渔阳,不准踏足广阳一步。公孙伯珪是他的同门师兄,他占了公孙伯珪的地盘,接收了公孙伯珪的人马,却不为公孙伯珪讨还公道,这算怎么回事?他不敢,我来。”
简雍无言以对。他明知孙策是借题发挥,打着为公孙瓒报仇的名义图谋幽州,但他却没办法阻止。孙策有强横的实力,朝廷都无可奈何,只得赋予他节制八州的权力,食邑一郡,虽然没有封王,实际上已经是王,连王者专用的青盖都让他用了,封王也是迟早的事。
刘备能怎么办?如果按照简雍的建议,当然是臣服。既然孙策平定天下是迟早的事,那晚服不如早服,早服至少可以保住现有的地盘,将来不失州郡。但他同样清楚,刘备不会甘心。好容易立稳脚跟,现在又吞下了公孙瓒的人马,还有望拿下半个幽州,他如何肯在这个时候服软?
如果他是这样的人,几年前就这么干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简雍沉默(www.19mh.com)良久,拱手再拜。“既然君侯之意已决,雍便如此回复刘府君。临行之际,有一逆耳忠言,还请君侯留意一二。”
“宪和直言无妨。”
“君侯英明,数年间崛起山东,掩有五州,如今又兵临鄙州,巨舰雄师,良臣猛将,非鄙州所能敌。不过鄙州乃大汉北疆门户,自召公分封于此便为中原守边,至今千年矣。民风质朴,服于德而不服力,虽知不敌,亦号呼而斗。君侯持天子诏,巡视鄙州,抚育万民,鄙州自然箪食壶浆,以迎王师,若君侯恃力而征,不罪而诛,则鄙州百姓必不敢苟从,只能背水一战,效田横故事。”
简雍躬身再拜。“还请君侯三思。”
孙策回头瞅了简雍一眼,哈哈大笑。他转过身来,拍拍简雍的肩膀。“宪和,你的确有一副好唇吻,可惜说错了一点,刘玄德代表不了幽州人。相反,他是幽州人鄙视的寒门。背水一战,效田横故事?你先凑足五百人给我看看。萧县一战,他狼狈而逃的时候有五百人吗?还是说现在出息了,终于凑够五百了?”
简雍面红耳赤,无地自容。
“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上次他把妻儿丢在沼泽里,自己逃命。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曾重新娶妻生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三十大几的人了,连儿子都没有,折腾个什么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