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这两天,何思远除了每天两个多小时的练功时间外,还帮着妈妈到村里油坊榨了一百五十多斤花生油,这其中一部分是爸爸要用来送礼的。他还跟妈妈一起腌了一大堆咸菜,等后面给爸爸捎去。何爸爸一直有点吃不惯金陵的早餐,何妈妈想让老伴就着家里的咸菜,吃点馒头稀粥就好。</p>
周日下午,又到了儿子离家返校的时间了,何妈妈虽然不舍,但还是利索地把她精心准备的食物给儿子收拾好绑在自行车后座上,又问道:“小远,你上个月钱够花了吗?”</p>
“妈妈,够了,足够了,我觉得我是我们班现在最能吃、最能花的了。”何思远忙不迭答应到。</p>
“好吧,妈妈还想着要是你能不够,再多给你二百呢。”何妈妈似乎想把过去对儿子的欠账一下子都补上似的,她也知道儿子不是喜欢挥霍乱花钱的人。</p>
“妈妈,我上个月还去了趟烟州,都没把钱用完,这个月也没什么大开销,你给我的钱肯定绰绰有余,你不用担心了,不过省下来的钱我可都存到小金库里,不还你们了。”</p>
何思远很感动妈妈的关心,但也有些汗颜,这时候自己一个月就要花这么多,上大学得花多少呀?他印象中前世自己大学一个月总花销也不过四、五百而已,甚至更少也能过。不过既然现在家里有了这个条件,那他也没必要非苦着自己,何况这一世自己因为练功,对营养摄取确实要求较高,那就安心享受老天给的这份福利吧。</p>
回校后第二天,上午下了第二节课后,猴子拿着一份当天新出的《体坛周报》凑了过来,嘴里兴奋地喊着,“远哥,大胜,大胜啊!”</p>
何思远从猴子手中接过报纸,看了看报纸上的报道,果然是酣畅淋漓的大胜,昨天晚上的曼谷亚运会男篮决赛华国队112-92大胜高丽国家队,而且得分、篮板、助攻等等所有技术环节都胜过了对方。</p>
昨晚睡觉前,他还有些遗憾,毕竟在烟州培训时也看了好几场男篮的小组赛,但偏偏决赛时正好返校,没法看电视了。在宿舍卧谈时,程晓和猴子也喟叹不已,这两位在何思远的感染下现在对篮球迷得厉害,也经常跟他一起到操场上打篮球,对国家队的大佬们也是如数家珍。</p>
这时,何思远又看到一篇报道,不由得拍桌叫好,“巩帅哥真不愧我们齐鲁爷们,果然够血性。”</p>
程晓和猴子一听,立马把脑袋凑了过来,看着报纸上对巩小彬的详细报道。国家队里,他俩最喜欢的就是这位号称“逍遥王”的巩小彬了,长得超帅,一点都不像是运动员,反而像个影视明星;而且又是家乡人,两人甚至约好了大学如果能考上省会泉城,一定要去现场看他打球。</p>
原来在昨晚比赛中,巩小彬眉骨被打破,献血直流,依然打三分成功。他然后直接在场边让队医缝针,缝完接着上场,真是豁出去玩儿命了,也正是因为这股气势,才把高丽队打得溃不成军。《体坛周报》的报道也是也没口子地夸他是现在“亚洲最好的二中锋”。</p>
何思远觉得现在的这批球员比以后的那些职业球员在斗志上,意志品质方面确实强太多了。后来的球员似乎在钞票、软妹子中迷失了自己,把华国篮球在亚洲的统治地位都给丢失了,竟然沦落到四、五年一个亚洲冠军都没有,真是糟蹋了老一辈球员浴血打下的江山啊。</p>
三人又热议了一会儿,眼看要上课了,猴子便先回去了,程晓却仍然拿着报纸津津有味地看着。何思远也不再劝同桌努力用功了,反正他父母都给他安排好后面的人生道路了,自己也不必咸吃萝卜淡操心的,只要他成绩不滑坡就好。</p>
中午吃饭时,何思远把从家里带的好吃的跟陆巧、居妍及程晓、猴子等班里几个要好的同学一起分食了。对他们来说,已经很习惯这种“打土豪、分美食”的行为了,就是何思远不说,他们也会凑上来。在此时高中生的心中,好朋友如果有好吃的,那就是应该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的,所以大家既没有什么谄媚讨好的姿态,也没有什么要远离冷落的心理。何思远也喜欢这种不算计、不计较的淳朴氛围,很欣赏大家这种算是富贵不能淫的赤子心性。</p>
吃完午饭后,柳兰又让人把何思远喊到了她办公室,这都可以说是两人的一个保留节目了。</p>
何思远因为练功精力充沛,一般不怎么午休,而柳兰中午时也很少回宿舍休息,所以两人隔个两、三天就会在办公室独处聊天,天南海北地想到哪儿说到哪儿。俩人通过此举排解心中的苦闷、孤独,关系也越发的平等亲密。如果这时有陌生人进来,看到这两人的表情语气,怎么也不会猜到屋里的两人竟然是师生。何思远最近心中一直有个小恶魔蠢蠢欲动,催促着他拿下拿下什么的,但都被他死死地按捺住,他可不想随易唐突佳人,破坏两人的这份融洽默契。</p>
何思远笑嘻嘻地进入高二语文组办公室后,却见柳兰不如往常一般面带笑意,脸上反而有些惆怅和缅怀。他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小声地问道:“老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吗?”现在他和柳兰谈得兴起或开玩笑时,也会直呼其名;但如果有外人或者正式交谈时,他还是会比较尊敬地喊老师。</p>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只是上午在报纸上看到了一条新闻,前天的时候,钱钟书先生离世了。”柳兰脸上表情稍微恢复了正常,向何思远说明原委。</p>
“哦。”何思远明白了,内心也有些黯然。</p>
他很喜欢《围城》书中的一句话——每个人都需要一面镜子,可以常常自照,知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他也常把《围城》当作一面镜子,看着它映照出自己身上的种种丑陋之处,知道自己以后如何避免、如何改正这些缺陷。现在给他这面镜子的人走了,他心中也是感到有些失落,甚至惶恐。他不知道当这些真正值得敬佩的大师们都一一离世后,华国还有谁能担当得起人们的文化偶像,还有谁能够引导整个社会的道德不至于滑坡、沦丧。</p>
柳兰也是很喜欢《围城》这本书的,她和何思远对书中的一些观点有着共同的认可,认为钱先生对于某些光怪陆离的社会现象的描写真正是鞭辟入里,入木三分;但也对书中的一些观点争论不休。</p>
比如书中所说“一张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树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遮盖起来。”,柳兰认为这是小说作者基于当时社会现实的人为夸大,她不认为现在社会中人们还会再像书中所写的那样随意买卖文凭了。她觉得大学现在管理很严格,能够拿到学位的人一般都是有着真材实料的、令人敬佩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