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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尊发怒,足下细碎的黑色冰晶在泥土中蔓延。老先生心中实则羞愤难当,他将影鬼同巨鬼赠予白莲护身,却仍旧没有护住白莲。他就像一头被触怒的狮子。
然则地尊极为重视“规矩”与“礼数”,之所以怒不可遏,比红莲办事不利还要生气,全然是因为白莲和他关系非比寻常。当初白莲在金华失利,便应当受刑,但这红粉骷髅,却爬上了他的床。
师徒授受,本就是逾矩,地尊并不愿意此事外传。但老先生对于白莲,感观其实非常复杂。
这一点白莲甚至比他自己还要清楚,地尊一生无妻妾,并不曾尝过情的滋味。白莲所修功法却就是动人以情,白莲自己也毫不犹豫以情丝相系,甚至不惜献出自己的真阴。
这不仅是为了从地尊的“礼数”中活命,也是在赌地尊那一点点动心的可能。地尊对白莲的感情,不仅仅是“我碰过的女人别人不能碰”这样简单。
地尊看了一眼天空中混乱的云气,将手中铜炉轻拍,道:“飞头,将这附近的神灵擒来,催动戮神阵待本尊归来!”
香炉中重出一缕黑烟,化作一颗巨大的头颅,这头颅眼中红光闪烁,张口应道:“尊令!”便朝毒龙部不远的另一个部落扑过去,阴风浩荡,飞沙走石。
地尊将香炉一转,喝道:“起轿!”
香炉中咕嘟嘟冒出黑云,十多个厉鬼抬着软轿出现在阴风黑气中,地尊上轿,便有阴风呼啸,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赤火在外袍上流淌,红莲圣子对着湖水洗漱,洗去一身的狼狈。
对着湖水,红莲圣子照了照影子,冷漠的脸上挂着几分狠厉。
“老货,罚我去火牢受刑,便一点也不念着我的功劳苦劳吗!”
只是这样抱怨,他心中却比任何人都清楚,所谓的功劳苦劳在地尊眼里,在三尊眼里,什么都不是。三尊给了他性命,给了他力量,他便理所当然应该为三尊赴死。
火牢乃是仿照地狱刑罚,不啻于魔火炼魂,对人的灵神和道基伤害极大。红莲圣子修行火法,进入火牢只会内外交困,更加凄惨。
“这血肉之躯虽受恩于白莲教,但我自问回报得也不少了。”
红莲圣子的头发披散,回想起昨夜的种种,心中的念头渐渐坚定下来。
一点金芒从他眉心渗出来,金色的印记仿佛从皮肉里张出来一般。
红莲圣子摸了摸眉心的印记,暗道他果然不曾骗我。
地尊地仙之身,竟然也瞧不出他身上藏着别的法。似乎正如那兰若王所言:“只要你不是光明正大的使出我的道法,这道兰若法印都能帮你遮掩。”
兰若王,竟真的厉害至此。
红莲圣子又不禁想起幻境中的那个巨人,端坐在火焰当中,怀抱黑山,俯仰日月,宽容广大。
黑山中灵光从天而降,如同羽毛,仿佛繁星。
要判断一个人的性情很容易,修行中人借假修真,修行出来的法力和气息与他们本身息息相关。如同地尊,气息冷酷,如同红莲,热烈繁华。而兰若王,便是光明宽和。
这样的人,才是可以相信和托付的人。
“你受我法,便是我的门人。我门下,少杀生作恶,你需谨记。本该引渡你回黑山,但却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办到。我需要一个在白莲教暗子,你若是愿意,可以回白莲教中去,若是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兰若王太过洒脱,似乎只要他拒绝,就真的不会追究,也似乎看穿了他一定不会拒绝。
“要我做些什么?”
本以为他会说些十分难办的事情,怎知他只是说。
“在白莲教生存已然不易,你只需要保护好自己,觉得可以告诉我的,不危险的,告诉一声即可。”
红莲圣子收敛了眉心法印,戴上发冠,离开毒龙国。
“做我想做的事情吗?真是纵容。区区火牢,还真能要了我的性命不成?”
白献之将影鬼封在冰晶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黑山君想要从鬼物口中获得情报,不要太容易。
“所以说,我一不小心就杀了地尊的女人,和他结了死仇?”
白献之敲了敲脑袋,做出苦恼的样子,道:“地尊啊,五百年前,似乎还没有这号人物。”
杀了白莲,地尊有了感应,而在地尊动了杀心决心报复的时候,白献之也感应到了冥冥中的压力。
这样的压力不曾让他恐惧,反倒让他渐渐兴奋起来。
“地尊若来,便可通知师兄南下毒龙部了。”白献之想着,便对身后道:“你去通知师兄,让他尽快南下,这个老家伙就交给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