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苏格兰所在房间一墙相隔的地方,正好是波本安全屋的客厅,森川檀懒洋洋地斜靠在沙发上,他看着电视机,手里轻轻晃动着酒杯,杯子中的棕红色的液体在客厅顶灯的照射下,闪着粼粼的辉光。
电视机内,并非是在播出什么有趣的节目,而是放映着苏格兰被囚于床上的监控视频。森川檀微眯起眼,就着这画面轻轻抿了一口酒杯中的液体。醇厚的酒香,带着微微的烟熏气味,不愧是世界最好的威士忌酒之一。
苏格兰。
森川檀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那样的目光很好,好得让他好奇,他倒很想知道对方到底能坚持多久。黑暗之中的光哪怕再炽热也会有熄灭的一天,黑夜永远不会被太阳眷顾,所以也不该妄想光明。
他的指尖在膝盖上轻轻跳击着,一个人能忍受幽闭多久?又能忍受饥渴多久?他知道苏格兰眼中的光不会因为这些简单的手段而熄灭,但却仍然想考验对方的意志,就像是在跟自己打赌,这光到底能持续多久一样。
一天两天?一月两月?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着什么样的结局,却先遵从自己的内心,把光纳入了自己的掌中。
他看着电视机里的苏格兰,绽放了自己也不曾意识到的扭曲的笑容。
“咔哒。”这是门锁开启的声音,森川檀早有预料地拿着遥控器转台,平静地仿佛一开始电视机上的画面就是无聊的访谈一样。
波本走进了客厅,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闲适地靠在沙发上的森川檀,握紧了拳头,他深深地吸气吐气,仿佛只有这样做,才能不让自己过于失态。
“帕图斯。”波本沉声,他扫了一眼电视上的画面,走到了森川檀的对面,刚好挡住了对方盯着电视机的视线。自己失去了妹妹,而始作俑者却有闲情逸致看电视节目,他感到了一丝荒诞:“明美死了,这也是你的计划么?”
森川檀瞥了瞥波本的脸色,耸了耸肩。“这样,死无对证,不是最好的结局么?”
波本被森川檀满不在乎的轻松表情激怒了,他从怀中掏出沙鹰,右手握着枪柄,左手撑着枪托,稳稳地瞄准着森川檀的心脏。“那是我的妹妹……”他的声音先是低哑,然后高昂,最后嘶吼起来:“我重要的——艾莲娜老师交托给我的——我的妹妹啊!”
被漆黑枪口瞄准的森川檀丝毫不慌,他甚至微笑着看着渐渐失控的波本,一字一句地说着诛心的话语:“她必须得死——她是为了你而死的,透君。”他从沙发上起身,双手摊开,做出了毫无抵抗的样子,“你心里也明白的吧。琴酒的怀疑并非那么容易就可以打破,如果她不死,琴酒回头势必会觉得哪里不对劲——而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就足够琴酒把宫野小姐拖进审讯室——她依然会死,并且是拖着你们一起死。”
他一步一步朝着波本走去,直到沙鹰的枪口堵住了他心口的位置。“为了不让那个结局到来,所以,她不得不死,死在琴酒意识到不对劲之前。”森川檀伸手握住了沙鹰的枪管,他低下头,仔细看着波本紫灰色的眸子,看着它们黯淡的样子,轻轻勾起嘴角。“你明白的,你只是不愿意接受,所以才想着把这份罪名推给别人——都是别人的阴谋,才让你失去了妹妹。”
“可是,如果不是为了你的安全,她又何须赴死?”森川檀伸出左手抓住波本的发尾,向下扯着,迫使对方仰头看向自己。“现在,冷静下来了么?”
波本的咬着牙,“可是、可是——”他的语气十分痛苦,他被虚构的圆满结局——除了琴酒落难以外——迷惑了眼睛,此时再回忆起当初时,只能看到满目疮痍,明美是不是早就料到了自己的结局?还是她其实是怀着希望却被火光吞没?他不敢再细想,只觉得任何思考都会带来彻骨的疼痛。
森川檀手指用劲,直接抽走了失神的波本手中的沙鹰,他手腕一转,沙鹰便到了他的手中,“如果还冷静不下来的话,我不介意用点特殊的手段了。”他将枪口怼上波本的腹部,语气温柔而冰凉:“我的枪法很准的,你还记得吧。”
回过神的波本挣扎了起来,他不顾头皮传来的紧绷感,反手抓住森川檀的左手,用劲地扯开,然后逃开了几步远。他将愤怒和痛苦重新压进了内心,只剩下坚冰一样的表面。“琴酒说是苏格兰开的枪,所以,他人呢?”
啊,就是这样。
森川檀笑了,信任竟然是这么脆弱的东西么?可惜苏格兰没有看到这分崩离析的一幕。
“我也不知道呢。”最后,他这么感慨着,朝波本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