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院儿最热闹的时候,紧南头的空场上忽然盖起了三间平房,紧接着住进了人家。由于他家把后门,平时并不往我们这边来,只有男主人上下班时才来回走过。
这位叔叔不善言词,只顾低头走路,要是碰到谁就和气地点头微笑。
有一次我的钢笔坏了,去了街面上的修理部,结果在那间阴暗潮湿、半地下的屋子里看到了他。
叔叔为我换了个新笔胆,说不收钱了。我紧张地说:那不行,爸妈会说我的。叔叔这才微笑着收了成本价。
得知叔叔在这里上班,我不免有些替他担心。因为他们的业务量不大,收费又不高,靠此来养活家里的大人和几个孩子恐怕比较困难。
后来,家里只要出现坏钢笔我就赶紧拿去修理,并且坚持按照标价付费。
然而那间简陋的小屋子还是在行业竞争里率先关了门。
真不知失业后的叔叔如何维持一家人的生活。
现在,我和大多数人一样,早已习惯了使用一次性碳素笔,但每次面对大把空笔杆时还会犯愁:扔了吧怪可惜的,可是配上笔芯不是出水不畅就是洇湿一片,只好先放着再说。
住在西厢房的张姥姥是大院里最先去世的。
张姥姥虽说瘦弱,但一直挺精神,每天要看孙子、孙女,给闺女做饭,还经常放大嗓门指导我们做事。她是和我保姆大妈一样的爽快人,让我们帮忙干活不讲客气,给我们生产队里分的东西也很大方。休息时,她对我们总是很和蔼,特别是夏天最热的时候,我们常聚在她家的瓜秧下面,听她讲故事,还按她所说的,掐下一朵窝瓜花拿在手中,用来吸引采蜜的大蛾子,看那长长的吸管在眼前又戳又卷的真好玩儿。
后来连续有两、三天,张姥姥都没出门,听说是病了。
我们期盼姥姥尽快好起来。
忽然听到月姨嚎啕大哭,才知道姥姥再也站立不起来了。
没有了张姥姥的中院一下子失去了往日的活力,就算再做什么事我们的音量也都放低了。
二门外空着的猪圈墙头上,长着一溜旺盛的小花。红花梗、绿花叶都是一样的,但开出的花却是五颜六色,有的甚至在一朵上就有不同颜色的花瓣。
那是南面东厢房的老两口种的。
这老两口有些来历,据说是以前窑子里出来的,平时没有任何收入,被街道评为五保户,每月每人发给十元钱生活费。
在我们眼里,他们是慈祥的大伯、大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