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是京畿门户,往西可往吐蕃,往北能到陇右和大漠,商业繁盛,是要冲之地。
漪如跟严祺和容氏说的那些话,自然是实情。容昉这边有几个老主顾,也确实在向他的货栈要货,做西域的生意。
不过现在,这对漪如而言并不是首要大事。
严祺和容氏同意她来这里,还有一个重要的理由。
容昉的这些主顾,在当地都是能耐不小的大商贾。其中有一人叫做周璟的,人称陶朱再世,生意做得大,官商两道都吃得开。据漪如所知,甚至朝廷用兵之时要置办大宗物资,也总会找到他。
这样的人,无论是在朝廷里,还是在后军里,都有颇多关系。
严祺虽然在崔珩面前说了一番大道理,但他和漪如一样,真正在乎的,只有严楷的小命。
故而虽然崔珩确实把严楷安排在了后军,但毕竟主帅和一个小小的军司马之间也隔着千万里,难以时时照拂。且严楷身为管押运的军司马,难免还是要往前方走的,会遇上什么不测也未可知。
严祺离开京城八年,从前的关系尚且生疏,遑论在军中这等从前不曾涉足的地方。这等事,对于王承业之类的人自然也就是一句话,但严祺拉不下那个脸。
漪如看准了严祺心中所想,便告诉他,这周家与容昉一向交好,兴许能从他这路子疏通疏通,让长官只将严楷牢牢留在后方。
严祺和容氏听得这话,自是大喜。不过严祺仍然不放心让漪如独自过来,说要一道上路。漪如说,大军出征,京中的消息才最是灵便。若遇上什么要事,必定要找严祺,容氏应付不得。严祺想了想,觉得有理,于是对漪如反复嘱咐,还派了许多仆人做护卫,随漪如一道去秦州。
到了秦州,漪如首先就去见了周璟。
这周璟,少时就继承了家业和人脉,如今虽是功成名就,但年纪颇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模样,长相斯文。不过漪如知道,此人行事世故老道,心思不比那些久经商场的老油条少。
周璟前两年去过扬州,也曾经见过漪如。他并不知漪如的真实身份,只和别人一样以为她是容昉的亲戚,叫她容娘子。
既然是故人,漪如拜访的时候,便没有费许多工夫。
“高陵侯家的严公子?”听得漪如说明来意,周璟露出讶色。他知道容昉的女儿是高陵侯夫人,只是不曾料到,这样的事会找到他的头上。
漪如微笑道:“正是。我前番到高陵侯府上去,夫人与我说起此事,颇是忧心。我看着不忍,便想到了先生。不知先生可否代为疏通一二?”
周璟笑了笑,神色颇有些意味深长,道:“在下不才,不过做些上不得台面的生意,与高陵侯这般显贵相较,是远远比不得的。未知在下何德何能,竟能为高陵侯府效劳?”
漪如早已经准备好了说辞,叹口气,道:“我也知此事出人意料,可究其根由,还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高陵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希望他安安分分在朝中入仕做官。可这位严公子自幼喜好舞刀弄剑,立志从军建功立业,此番闻得开战,竟是私自到兵部去报了名。高陵侯得知之后,大发雷霆,父子反目。可反目归反目,这严公子到底是高陵侯的心头肉,他不安排安排,总是不行的。不过这严公子却是个十足的倔强脾气,若知道了他父亲用朝中的关系来干涉,定是不肯,到时也不知会闯出什么货来。高陵侯夫妇思来想去,便只有考虑走一些隐晦的路子。严公子也是容公的外孙,他远在扬州,若听闻此事,也必是焦心。我想到了先生,便冒昧来问。不过先生若是觉得为难,倒也罢了。”
周璟是个商场上的老人,向来八面玲珑,亦喜好结交。
他看着漪如,了然而笑,道:“原来如此。这等区区小事,承蒙高陵侯看得上,在下岂有推辞之理?娘子放心,这事在下定然办妥,明日便会给娘子准信。”
漪如露出笑容:“如此,便多谢先生。”
说罢,她让仆人将带来的礼物奉上,道:“这些,都是高陵侯托我送来的见面礼,事成之后,那边少不得还有表示。”
周璟慷慨道:“举手之劳,娘子客气。”
这是议定下来,周璟想请漪如用膳,漪如只说还有要事,改日再来拜会,告辞而去。
回到落脚的驿馆,一个叫阿明的仆人已经在等着。
“如何?”漪如问道,“打听到了么?”
“不曾。”阿明讪讪道,“小人照女君说的,到去往羌地的要道上,问了好几处茶肆酒肆的人,都说不曾看到这画上的人。”
说罢,他将一张画还给漪如。那正是扬州杜弥照着李霁的模样画下的时世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