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着她，天知道他没有一丝亵渎之意。她羞涩的眼神，柔若无骨的身段，射出雪一样的光泽。时间也为她凝固。
此刻她自己不断地问自己：“为什么我在这，答应了他……或许是因为她从未做过一件疯狂的事或者……。”他那样看着她，她感觉自己快坐不住了……他近看，远看，环转看着她……又不时自言自语着什么。脸上的表情也极其奇怪，仿佛在思考生命中最重大的事……
她不敢打扰，也不知道说什么，尽管好几次她想问，甚至离去……
突然他拿起画笔，不知蘸了些什么颜色，开始画了。她不敢动，像个听话的孩子。他一会看她，一会又伏在画板上。屋子里，她只能听到画笔划过画板的“索索”声。她突然觉得这声音如此美妙。从未有一个男人这样细致的看着她，不带猥琐，是那种仰望天空的感觉。
他沉浸在美中，作为一个流浪的艺术家，他觉得他可以从此不用流浪了，至美就在眼前。他的内心几乎要哭了，这不就是多年的追寻吗……他觉得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发丝，都在流动，散发着热，散发着光，此刻艺术真的超越了一切。
一小时、两小时……天都黑了。她真的坐不住了，她觉得自己真的变成雕塑了，因为她试着动动手，发现动不了……而他呆呆站在画旁，盯着看。脸上的汗水颗颗分明，仿佛的融化了的脂肪……
她终于从凳子上站起，仿佛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像刚刚经过冬眠的北极熊，浑身疼，走路笨拙。当她走到画板面前的那一刻，她睁大了瞳孔，不敢相信。画中的她是一位坐着的裸体少女，阳光透过窗户打在她脸上，她身上，她用双手羞涩的遮着乳胸，像是抚摸，又像是害怕太阳看到，又或者是在羞涩的沐浴阳光，又或者是少女要透过远处的树林，等待什么……
她说不出话来，理智告诉她他不该这样画，她甚至低头瞅瞅自己，双手不知什么时候也遮住了乳胸，还好衣服是穿着的，是的，一直是穿着的……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个她太美了，说不出来的感觉……
“你怎么能这么画？”她似乎是故意问的。“这是真的你。”“你、你无赖”……然后她走向门外，在门栏口她又回头看看画，那是一幅祥和，细腻、无与伦比的画。她还想说句什么，站在那迟疑了会，还是扭头走了。留下他还一个人呆呆的站在画旁，嘴角抽动了几下，似乎表达了什么，但只有他自己知道……
关于这幅画的事，不知是谁传出去的，很快成了小镇上的新闻。有的说这画是：“上帝之手画的；有的说山姆的女儿突然变的更美了；有的说她将来是个狐狸精，她怎么能脱光衣服让他画呢！……”
她从此不敢再去集市了，大家看她的眼神变了，像烧红了的刀子一样逼人。现在她开始恨他了。他毁了她的名誉，她父母对她的期待，她的朋友，他怎么能那样画她。“下流”她这样想着……但她还是鬼使神差的给他写了封信，信中只这样写道：从那一天开始，我的生活就变了。我不敢出门，爸妈骂我。朋友也走开了。还总会有一群无聊人找上门，我爸甚至和他们打起了。你毁了我——。当他看到这封信时，他仿佛才从画里惊醒，开始感到愧疚。他无意干扰她的生活，她是如此美，如此善良……该怎么办呢？最后他做了一个决定，给她回了一封信，信中写道：亲爱的，我们结婚吧。我爱你。
看到信，她又一次惊呆了。这个家伙……我该怎么办？“他要娶我。……似乎他还是不错的。”她这样想着，暗暗决定嫁给他。这样无论是别人还父母都不会说什么了吧。“也许他就是我的命”她这样告诉自己。这天晚上她睡得特别香，做了好多他们一起愉快的梦，她决定明天像往常一样生活，告诉那些烦她的人，他是她的男人……
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带着那幅画，去了她家。他一路走，一路想，她会答应吗？她的父亲会答应吗？……“不要怕。”他一遍遍告诉自己。你做的疯狂的事太多，这一次才是最值得的。毕竟是她成就了你的艺术，是她让你找到家，是她那么的让你向往。不管结果如何，我要去，必须去……这样想着，感觉好多了，步伐也快了。他甚至想大声唱起来，但是看看周围，还是没有，周围太静悄悄了，他不愿意也没有勇气打破这种气氛。
山姆，这是美丽小姑娘的父亲。他生活在这偏僻的小镇。一个美丽可爱的女儿，一个美丽温柔的妻子……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愤怒。
画家拉开画布说“这是艺术。您的女儿是世界上最美的……”他一口气说了很多，似乎一开始就要解释清楚。山姆盯着画，就那么站着，不知说什么……直到一直在隔壁偷听的女儿跑出来，他才惊醒。突然发难，大吼：“你给我进去！进去!进去！快！。”像是发怒的火山，突突的爆发……
小姑娘征在那，进退不能……“艺术？狗屁艺术！。”“你怎么不扒光衣服去裸奔，给大家艺术艺术！”……他被吼闷了。在他看来，这一刻，所有令人信服的真理在面对无知时都是苍白无力的。……他还能要求什么？只能拖着疲敝将自己扔在床上，希望自己死死睡去。
她的眼神，她的姿态……不，他突然得到力量似地，跳下床，疯了似的，跑到小姑娘的窗前，大声喊：“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嘹亮的声音划破了夜，格外有力！
“疯子！”“滚开”……灯陆续亮了。他还在喊，喊着喊着就哭了……不知道有什么感情在里面，苦苦的，甜甜的……而屋里，一个弱小身躯，死死的抓着被角，早已泪流满面……“我也爱你”她终于哭出了声。
他听到了，是的，虽然声音那么小……
画家又躺在床上，不能停止激动的心，尽管他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想了。“扒光了一个女孩的衣服，告诉他父亲这是艺术!” “城里的女人，你怎么不说原始社会！”“你扒光了衣服裸奔，给大家艺术艺术！”……噢，这些愤怒的声音，快让他疯了。“难道我就是如此无奈，无能吗？”不行，我得让他们明白，明白什么呢？艺术？真理？光着身子，是一种艺术？是这样吗？……“你怎么不裸奔，给咱艺术艺术！”“对啊，我怎么不裸奔?”他像突然找到灵感的孩子，对啊，我裸奔，他们会怎么看？疯子？傻子？……管它呢！反正是疯子艺术家。好吧，说干就干！
他很快脱光了自己。是这样吗？一丝不挂。“对，一丝不挂！”他说完，一脸坚定的走到镜子前。看着如此完美的构造，又不由的感慨了一番。人类真是上帝的杰作啊！他仔细瞧着自己，想对自己说一句什么，但等了好长时间，还是没有。
就在这时，他笑了。这一笑，他感觉好多了，就像妈妈的抚摸。“妈妈”他在嘴里嘟囔了一声，在心里怔了一下……还有小姑娘，她会说什么……
他跑出门，打了个冷战，哈一口气，马上开始加速，使劲跑起来。
他带着微笑，慢慢觉得自己放松了，才觉得这次的决定是无比正确的。“无知需要疯狂来征服。”他想到不知谁说的这么一句话。
他跑啊，跑啊，穿过集市，一路惹来女人，孩子的奔跑和尖叫；男人们的不解和嘲讽……尤其是那些个思春少女，红着脖子，两只手按住眼睛，却让眼光露出来……
真是热闹啊。最开心的大概是孩子了，他们跟在后面跑，还有几个孩子甩着上衣，一路呐喊。这让他更高兴了，跑的更带劲了。他微微闭上眼睛，深深呼吸着，觉得自己是个伟大的人，一个将军，率领着一支正在壮大的队伍，他们最终将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