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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人在旅途(2)(1 / 2)

 赛文姬是9月16日只身来到北疆,并在布尔津县城遇到图布信和杜涛以及唐春妹的。

与华山上有人不顾背后就是悬崖,带着孩子翻越栏杆拍照不同,布尔津县城是个有趣的地方。出汽车站后,刚走上人气并不旺盛的街头,赛文姬就被一个维族理发师的“烧剪”绝活吸引了。就见那个跟陈佩斯一样的“阿里巴巴”大叔,一手拿梳子,一手拿蜡烛,像表演一样正用烛火烧掉顾客不想要的头发。烧完后,他会立刻帮着洗头,去掉烧焦的味道。很快,这一近乎疯狂技法就吸引了很多人驻足围观。

“都说‘崖山之后无中国,南明之后无华夏’。其实中国一直都在,她只不过是以另一种形式存续着。”伴着稀稀拉拉的游客,走过那家叫“阿凡提客栈”的小旅店前时,赛文姬看见两个小伙子正大大咧咧地坐在旅店的门槛上,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高谈阔论。在他们身边,一个女孩子正很自恋地用一块不知是哪个店里买的假冒犀角梳子,一遍又一遍地梳着她那长长的黑发。

“岩国锦带桥、奈良大佛殿、宇治凤凰堂、日光东照宫,以及兴福寺的三重塔和五重塔,才是真正的中式建筑。那种唐朝美,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

说这话的就是图布信。他身边的杜涛则在点上一支烟后说,历史上,百年企业最多的不是欧美,而是日本。我看过个资料,日本创业百年以上的企业有五万多家,创业200年以上的企业也超过了三千家。其中历史最悠久的公司叫金刚组,居然创立于公元578年,差不多就在唐朝,至今有1400多年了。赛文姬觉得有趣,加之听到抽烟的杜涛是一口洛阳老城腔,就假装要住店,停在了“阿凡提客栈”前。又听杜涛继续道:日本企业之所以能传承百年,除了绝对的男子继承制外,还实行“单子继承制”。我去日本打过几年工,在石川县,有家世界最古老的旅店叫法师旅馆。虽然创业于公元718年,但绝不开分店。在一千多年的历史中,主人始终以严格的长子继承制,确保了家族世袭、代代相传。

和德国人一样,日本人有时候很死心眼。日本著名化妆品企业——资生堂,起初是一家药房,创始人福原有信有四个儿子,按传统应长子继承,可惜长子身患顽疾,次子又英年早逝。这样,接班的重担便落到了三子福原信三肩上。为了继承家业,喜欢艺术的福原信三不得不选择药理学……

“那要真没儿子,怎么办?”见赛文姬像鉴赏古董一样弯着腰一点点地看“阿凡提客栈”橱窗里的那些根雕装饰品,边上的唐春妹一边打断了杜涛,一边用嘴朝赛文姬所在的方向努了努。杜涛并不在意打扮得像个侠客,却不伦不类地戴个蛤蟆镜的赛文姬,回答说:“如果没儿子,日本企业会通过入赘女婿、收养养子等方法选定接班人。在这一点上,跟咱中国人一样。”

图布信坐不住了,起身看着赛文姬说:“小姐,你要住店吗?跟你说,早已经满了,老板还没起来,如果你真没别的地方住,晚上可以跟我们这位女士做个伴!”赛文姬看看图布信,又看看唐春妹,说:“好啊,好啊!我刚才细听,你们是洛阳口音,我也是洛阳的!”

千里之外居然遇上了老乡,唐春妹显得很热心,用皮筋三下五除二扎住了马尾发后,过来说:“你胆子可真大啊,一个女生就敢一个人出来!华山上掉下去人的事你知道吗?哎呀,昨晚上看新闻,可吓死我了!”

赛文姬看了一眼巷子深处,笑着说:“前几天我就在华山上!”这时候,杜涛也站起身来,他一边假装亲密地牵起唐春妹的手,一边说:“出门在外,主要看人品了,老乡不老乡的,无所谓,因为老乡见老乡不一定泪汪汪,却可能会背后给你一枪!”

唐春妹就以埋怨的眼神开始介绍杜涛,说杜涛是她朋友,老家在巩义那边,还是杜甫的后人哩!

在洛阳人的语境里,女孩子说一个男孩是她朋友,基本就是未婚夫了。介绍图布信时,唐春妹特意说,以前我对少数民族男子可有戒心,总感到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但这次小图颠覆了我的这个偏见,要不是在乌鲁木去(齐)认识小图,我们在火车站广场就会成盲流!几个年轻人正说乌鲁木齐火车站的插曲的当儿,“阿凡提客栈”前面的巷子里,一个60多岁的老头和一个40多的男子因为在一家小酒吧前的植物园随地便溺,与业主发生了纠纷,并在随后引来了巡警。

因为一见如故并有共同语言,加之又是洛阳老乡,这天傍晚,4名驴友在逛完了布尔津县城后,决定次日一早结伴徒步前往喀纳斯。

在“阿凡提客栈”附近的小烧烤摊上定徒步方案时,只有唐春妹不同意。夜风已冷,太空离地球很近。她看着满天的星斗说:“出来玩,我们人生地不熟的,安全最重要,还是跟团走的好。”

杜涛听了,就在边上轻抚着她乌黑的长头发说:“我的小妹妹,出来旅游不就是图开心和放松,不就是图自由和放纵,甚至就是为了丢掉一切,跟大自然和身边的旅伴们鬼混和扯淡吗?别那么认真,更别那么计较,玩深沉好不好!”

唐春妹还没说话,图布信也说:“咱大男人喝酒,醉了后其实都特别难受。可为什么我们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喝,并喝醉、往死里喝?其实这就跟登上珠峰一样,那是一个高潮、一个极限、一种超级体验。因为人生的意义就在于体验,体验自然、体验自身、体验能感知的一切、体验生命的壮美!”

听着他那蒙古诗人一样热情洋溢的语言,唐春妹更加不以为然,说:“登上去了又能怎么样?!还不得下来?日子该咋过还咋过!珠峰再高,能高过宇航员进太空吗?”

图布信有点认真了,大喝了一口罐装啤酒后,看着唐春妹说:“那你说,我们活着又能怎样?我们每个人终将死去,却带不走任何东西!”赛文姬打圆场说:“我既佩服航天员,也佩服登山者!这是两种不同的体验。宇航员是靠别人发明的尖端技术加上自己的良好素质上太空,登山运动员则几乎全靠自己的意志品质。”见几个人沉默,赛文姬继续说:“身不能至,心向往之。意义这个东西纯属个人物品,谁也不要否定别人的意义。历经千辛万苦、九死一生,或许你能登上山顶,可到山顶上一看,实际上什么也没有。但你不能因此就否定自己登山的行为和付出。马斯洛说,有一种体验叫高峰体验,那一瞬间,你的头脑会一片空白,但却很幸福……”

因为太累,一夜无话。次日四人出发,先是从贾登峪徒步到了禾木。22日那天从禾木出发,途经小黑湖租住在了牧民的蒙古包里。23日早上,他们觉得喀纳斯已经不远,但行走了一天一夜,还是没有看到喀纳斯湖的影子。

他们并不知道,他们已经偏离了方向,走进了属于哈拉都勒贡的无人区!

北疆的秋天其实比冬天稍稍好点,到23日晚上时,赛文姬的脚部已经被走伤还是冻伤,反正很不带劲,就连图布信帮她放怀里焐,也不见起色。夜色朦胧,刚开始的时候,杜涛信心邪大,说赶夜路的体验真好,要是再碰上几只狼就再刺激不过了。甚至,他还嫌图布信背着赛文姬走得慢,一度背着赛文姬在最前面走了一公里多,但最终,在午夜一点多的时候趴下了,说,就是死了,也要在这里过夜。就这样,四个年轻人在一个背风的地窝里挤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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