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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三章就响一声(2 / 2)

林雪从报纸上看到的一则资料说,科学家从近6万人的调查里得出结论:胖子都喜欢跟瘦的人做朋友,但是瘦子基本都会拒绝胖子,然后胖子就只好跟其他的胖子做朋友。

不过这个结论似乎并不适合李胖子和芮秋波。因为李胖子这个朋友是芮秋波主动结交的,并把他慷慨地介绍给了张宝、林雪还有宋圣洁这三个瘦子。尤其是林雪的同学,张宝那个瘦子,似乎对李胖子更是青睐有加,一见如故的感觉远比宋圣洁爱跟李胖子探讨徐蚌会战浓烈。

芮秋波在午夜有喝咖啡熬夜上网的习惯,也喜欢利用“响一声电话”给林雪发点男女间互相肉麻的短信让林雪睡不着,诸如:“如果有来世,让我们做一对小小的老鼠,笨笨地相爱,呆呆地过日子,拙拙地相恋,即使大雪封山,还可以窝在草堆里,紧紧地抱着你,轻轻地咬你的耳朵……”

又诸如:“有你开心省心,对你真心痴心,为你担心痛心,也曾伤心醉心,不敢变心花心,不要多心疑心,写信我很费心,最怕你是无心”之类,基本上属于婉约派和浪漫主义风格。

相比之下,李胖子晚上睡不着,瞎球打电话玩短信与无聊,就是批判现实主义风格和豪放做派了。

李胖子会在诸如“中国最贬值的称呼”之类的大标题下发来一长串文字——1、上帝:以前上帝是神,现在消费者称上帝,但千万别当真,上帝是需要付费和当冤大头的。2、老板:以前有买卖才叫老板,现在人人都被称为老板,且老板总是板着面孔装逼。3、老公:以前老公是丈夫,现在娱乐服务场所的小姐们统称客人为老公。4、亲,以前夫妻才互相称亲,现在不但同事朋友都称亲,亲更成了淘宝交易中出现频率最高的字眼。5、老大:以前黑社会内部叫老大,现在称上级都是老大,不怕黑社会,就怕社会黑……

如果超过了短信的字数限制,李胖子还会不厌其烦地续发,让你看得完完整整,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落下。

不过,有时候李胖子的短信豪放得就有点低俗和黄了,虽然题材是古诗类的。

有天晚上,李胖子就忽然发来了这么一条短信,还在电话里说,这是他们老政委专门转发给几个老部下的,好像多大的待遇似的:

女同桌问我,锄禾究竟日了几个人。我答:一个啊,就是当午。她说不对,是三个——当午、汗滴和下土。前面一个女生转过头来,幽幽地说,不对,是五个,谁知还有“盘中餐”、“粒粒”也很辛苦……

对于这类少儿不宜的段子,林雪总是看看就赶紧删掉了,生怕被爱人看到,影响她没日没夜地听古典音乐的胎教效果。但下面这条来自李胖子的短信,却让爱人在无意中看到了:

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李白这首诗的译文是:我的窗前有位叫明月的姑娘已脱光,她的皮肤白嫩的像地上的白霜。抬起头望着这位明月姑娘,我低下头不禁想起夫人远在故乡……

鉴赏:这首诗反映了诗人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独自在外地打工,寻花问柳时的矛盾和纠结心情……

那天晚上,李胖子那信球,估计觉得这个段子写的水平了得,在林雪看完删掉睡觉后,又重发了一遍。

林雪爱人在林雪手机上看到这个短信后,把手机扔桌子上说:“那个李胖子听说还在市委工作,咋恁恶心,整天不想着过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却弄这乱七八糟的东西!”

林雪尴尬地捡起手机,删掉短信赔笑说:“胖子还是个正经人,他这也是转别人的东西,不是原创。”

林雪爱人就说:“呵呵,他要原创到这水平就好了,你们男的把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传来传去,觉得有意思吗?按照治安管理条例,这可也算是传播淫秽色情内容啊,国家这么不管呢?!”

林雪就以李胖子曾经的口吻给李胖子打圆场说:“你都不知道,很多东西跟大禹治水一样,宜疏不宜堵。因为网络和手机色情的存在,许多中国男人的精神状态和工作效率那是大幅度提高,负情绪和念头,乃至行为那是大幅度下降啊。再说了,这年头,你只要热爱党爱国,基本上是干啥都行,整点黄色段子消遣,算个屁!”

林雪爱人就笑着说:“你这都是歪理……”

不管怎么说,林雪对“响一声电话”是深恶痛绝,却没任何办法。

今夜这堪比帕瓦罗蒂的一嗓子,让林雪觉得很解气,也很有成就感。过去,林雪想接电话,但除了李胖子和芮秋波,对方似乎从不给他接电话的机会。

因为不厌其烦,爱人多次在睡觉前要求林雪关机,但林雪却一直很作难。

因为睡觉关了手机,林雪没少挨批评。

林雪所供职的这家企业的总经理——那个矮矮胖胖的55岁的副市级干部,总喜欢在子夜或凌晨三四点的时候对一线干部职工搞突然袭击——检查夜班工作落实情况。

作为总经办一秘,林雪不跟着他下一线是对不起领导的培养和信任的。虽然不能像周星驰那样说是混吃等死,但国有企业的职工兢兢业业的真不多,在工作精神和态度上,真不如农民。农民可以无遮无拦地在烈日酷暑下忍受劳作之苦,但工人们在阴凉的车间里出点汗都要防暑降温费。

最经典的一幕发生在去年冬天凌晨3点多。当时灯火通明的车间里四五台机器飞速空转着,几个工人则像老地主一样聚拢在一个角落里,围着火炉喝着茶打扑克。总经理和林雪他们走近后,那些专注于打牌的工人都没有觉察。直到总经理笑呵呵地说,各位小牌打得不错嘛!那些工人才像炸了一样,扔下扑克牌四散而逃,连火炉都翻了。

有时候林雪真去不了,总经理——那个和姜昆同志同姓也神似,又总喜欢强调自己不越级批评别人的家伙倒不说什么。但林雪的上司——总经办的黄小丽主任,一定会像古典小说中描写得那样,在次日“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并把领导的批评像发奖金一样一分不少地给林雪补上。

尽管也有过许多不愉快和怨言,但总体说来,林雪还是很佩服黄主任的。作为一个女同志,跟领导想的和走得永远那样近,那样一致很不容易。办公室的同事们私下开玩笑说,黄主任那是真叫专业和敬业,别人是拥护领导,她简直就是拥抱领导。

很多人的官场素养是体制运行造就的,但另外一些人的官场素养却是与生俱来的。这也是很多人只配当个小领导、办事员乃至庸庸碌碌一生,而另外一些人则可以成为柱梁并飞黄腾达的重要原因。

黄主任常跟林雪等几个年轻秘书说,体制是死的,人是活的。一味按照体制的路数走,路只会越走越窄,反之,以体制为器,以创新和变通为用,你才能深得游刃有余之妙。可惜,直到现在,林雪还是体会不到这句话的真谛。

雷秘书也说,要当官须先得当奴。不但性格决定命运,人生观、价值观和尊严,同样决定命运。很多事、很多话,不是我不能做、不能说,仅仅是我不屑做、懒得说罢了!而玩那些心眼,搞那些算计,做那些表面文章,说那些虚与委蛇的话,甚至与身边的人勾心斗角,像打麻将一样看着上家、盯着对家、防着下家,不是我智商不够,而是我的内心和本质决定了我做着难受,说着更难受……

不过,黄主任的精细、先知先觉和创造力是整个总经办的老老少少们自叹不如的。去年有天早上上班时分,林雪见单位接待办那里排了一队人。林雪上楼走过黄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就听到黄主任在训接待办的小姑娘了,说,大清早的,大门口来了那么多人,看着跟上访一样,总经理很不高兴。

果然,上午林雪参加公司办公会,总经理就专门掂这件事情,阐述他“细节决定成败”的管理理论。

再后来,黄主任住的那个小区电动车啊什么的经常失窃,屡次报案均无下文。黄主任不忿,就请每家出钱,请一楼住的待业青年李建宇在院子里打出了写有法治、公平、正义的横幅,还发了帖子和微博。从此,小区内时不时就有派出所的便衣过来值守,再没发生丢电动车的事情。

但因为鼓动无业愤青打横幅、发帖子,黄主任也被社区请去喝了茶,谈了话,并整整一周在办公室里没有好脸色。

除了林雪等人对黄主任佩服有加,黄主任的老公,公司纪委邵副书记也在他和黄主任银婚纪念日的酒席上,毫不谦虚说,我担任公职20年,小黄就是我最忠诚的纪委书记,她随时提醒我,不要辜负领导的期待以及肩头的责任。回首25年的婚姻之路,千言万语难以形容我的幸运,有这么好的人牵手一生、相伴左右,夫复何求?

“任何人的手机都得24小时全天候开着,不要像小林,刚到公司领导身边没几天,关键时候就冲不上去,这怎么能成长、进步?!”

这样的强调,黄主任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即使在2008年6月的那个夜晚,因为下着小雨,黄主任走在前面亲自为姜总打伞,一脚踩进了三车间旁那个挖掘机新挖的土坑中,随即被车间几个工人紧急行动,像搬麻袋一样送到了公司中心医院,她老人家也不忘在包扎室里交代一句说:“叫老王在考勤上给林雪划个旷工。”

那天夜里,林雪因为和爱人亲热,关了手机,没和领导下一线。

不过,那天如果林雪去了,摔到地坑中爬不起来的估计可能就是他。林雪的眼睛比黄主任还近视25度,而林雪给姜总打伞,估计比她还要专注和认真。

理查德·克莱德曼演奏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命运》忽然又响了一声就断了。

“不会又是单位找你吧?”枕在林雪臂膀上的妻子忽然挣开眼睛问。

“不是,单位电话不会只响一声。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林雪说着,揽紧了爱人,像哄婴儿一样拍着她的背,让她重新迅速入睡。

猛烈的钢琴声突然再次响了一声,还是理查德·克莱德曼的《命运》杰作。让刚刚平静下来的林雪两口子又是一惊。

“赶快关了关了!”爱人从林雪怀里撤出去,兀自用被子重新蒙上头,再也不理会林雪。

还是刚才那个陌生的手机号码,此时正闪着眼睛,看着林雪。

就在关机的一瞬,了无睡意的林雪忽然产生了要教育教育这个打骚扰电话者的想法。不是抬高自己,很多时候,林雪觉得自己跟陈丹青的想法是一样的,那就是,我几乎从来不生气,因为我认为没必要,有问题就去解决,不会让别人的错误影响和惩罚自己。但是,我不生气,不代表我没脾气。我不计较,不代表我脾气好。如果你非要触碰我的底线,我可以告诉你,我并非善良。

而很多时候,林雪也感到自己书呆子气还是很重,但却又无法控制和改变自己。汶川地震发生后的那个月,林雪在本市101路电车上给一个抱孩子的中年妇女让了座,对方却连个谢谢也不说,就大喇喇地坐了上去。

看着如同贵妇人一般心安理得、面无表情的那妇女,林雪禁不住就说:“人要有颗感恩的心,不要觉得别人给你让座都是应该的,怪不得现在做好事的人越来越少,都是让你们这些人给冷漠怕了……”

林雪这话其实是有感而发,汶川地震后,林雪所在单位对口援助的那个地方,似乎除了发动小学生写可怜巴巴的信伸手要钱,就再没有什么好说的。

林雪几句义正词严的话,赢得了电车上人人侧目。就连司机都在后视镜里微笑。

旁边一个留板寸头的男的,大概是那个“贵妇人”的丈夫,忽然把眼瞪得牛大,道:“怎么,让个座就要人家感谢你?512时老子分批捐了三千多块,在捐款箱前招了几次手,市电视台那些王八蛋还没给个特写镜头呢!”

怕林雪和那男的再口角下去出事,后边一个老太太发话了,说:“来来来,小伙子,坐我这,我就要下车了!”

林雪没动,“板寸头”则甩下一句让人听着不着头脑的“不要入戏太深,否则会让自己成为笑话”的警句后,忙不迭地挤到了老太太座位前,一声不吭坐了上去。

爱疯手机的手写输入法虽然和国产手机一样准确率很低,但不到三分钟,林雪就把短信写成了,内容是:我非常理解你利用“一声响”电话赚钱的卑劣行为,但相信你的得逞率低得要命,因为你非常招人烦、招人恨!我已锁定你的号码,若再骚扰,你将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不过,直到手机显示短信发送成功,林雪也不知道对方究竟能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忽然,林雪感到自己其实就是弱势群体,简直就是在求对方不要再骚扰自己了。这正如普通老百姓对待房地产商,都觉得他们应该顺应民意降低房价,或着就是诅咒他们在国际金融危机中付出应有的代价。但房地产商却根本无所谓,因为政府就是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

真没劲,睡觉。看看表,已经快凌晨一点,林雪喃喃自言自语着,把手机铃声设置成了爱人最喜欢的《致爱丽丝》后,重又钻到了被窝里。

但仅仅安静了不到一刻钟,那手机又叫唤了。林雪抓过手机后,一行工整的楷体字忽闪着映入眼帘:“你终于接电话了,虽然是短信,但我依旧感到释然……”

楷体字、释然?多么熟悉的用词。似乎很遥远又很近,让林雪想判断又不敢确认。

“我是林雪,你是哪位,别再开玩笑了。你知道,我把你的电话当成骚扰电话了!”看看身边入睡的妻子,林雪迅速按下回拨键,一边压低嗓音问着,一边胡乱穿上爱人的拖鞋,轻轻来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时钟指向了凌晨1点,那台永不疲倦的老挂钟悠悠地报起时来。

“我是樊玉玉,今晚跟朋友们喝了点酒。非常抱歉,打扰你了。对了,我以为你换手机了……”

没错,是樊玉玉的声音。林雪茫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机械地问:“好久不见了,现在在哪上班?都好吧?”

“我们还在南昌路,来接玉玉吧!”一个足有高压线粗的、让人几乎能够闻到酒气的女声在手机那边抢着回答。随后,手机里传来的是抢夺声、嬉闹声。

“抱歉,是个同伴,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通话又恢复了正常。那边,樊玉玉的声音依旧很沉稳,一如她留给林雪的形象。

“今年春节我给你家打过电话,你妈接住了……”林雪轻声说。

“我知道,主要是怕打扰你,你说的对,我们还是朋友!”听上去,樊玉玉今天心情还不错。

“早点回家吧,别让你家里担心……”

“我没事,不给你造成影响就行!”樊玉玉在手机那头说完,先挂断了。

樊玉玉挂断手机的时候,整个世界显得很沉静。客厅里那大挂钟卡塔卡塔的脚步声在夜色里分外清脆。外面,远远的地方似乎响了一声雷,连窗户边的树影也开始晃动了。

房子小,林雪的母亲就睡在客厅边的那个小储藏室里。被林雪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和做贼一样的通话声惊醒后,母亲探出身子问林雪说:“这么晚了,谁来的电话?是不是你大姐?怎么不让我也跟她说两句就挂了。”

林雪说“不是大姐”后,也顾不上母亲,便像猫一样又溜回了卧室。好在爱人怀孕已经超过三个月,非常嗜睡,还因为怕冷蒙着头,一切跟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不过,为保险起见,林雪还是在关上手机前,像抢银行一般连手机通话记录都全部清空了。

但樊玉玉的手机号码,他却牢牢写在了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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