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之后,距离临安城不过百余里的徽州府突遭地动、城池尽毁、江河断流、百姓死伤无数的消息传到了临安城。
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日之后更多的灾情信报源源不断的传到临安城。
除徽州城遭受地动外,临近徽州城的方圆五十里地界大大小小的城池村镇,尽皆在地动中遭灾,城毁村灭人亡之数不知凡几。
大灾之后,徽州各地原本还隐藏在深山老林中的绿林盗匪们却是逃过一劫,趁此机会蜂拥而起,不断袭扰徽州附近江南东路各地州府,袭城抢粮占地,不过几日功夫却俨然已经渐渐成势。
一时间,江南东路各府告急以及请求朝廷拨款、拨粮、调兵剿匪、赈灾等等各样文书如雪花般的飞往临安城那座高高矗立在城池正中央的皇城之中。
三天之后,赵昀终于有旨意从皇城中传出来。
据说在这三天中,雷霆震怒的赵昀砸坏了无数的东西,甚至还包括他最喜欢的那方玉砚。当然,贾似道是没有亲眼见到的,他是听别人说的,而告诉他的人此刻正坐在他面前。
“暂领临安府知府?我?”
贾似道指着自己的鼻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老神在在的史嵩之和余天锡两人,惊叫出声。
他确实很惊讶。临安府知府可是正三品的高位。虽说一直一来都是吃力不讨好,而且屁股肯定会坐不长,可是它毕竟还是正三品的官阶啊,而且还是实打实的。
不为别的,哪怕是为了那正三品的官阶镀镀金也是可以的嘛。做过临安府知府的,哪怕只有一年,要么就是擢升为参知政事当朝副相要么就是外放成为某路安抚使一方封疆大吏何其风光?
多少人盯着的好事儿,怎么可能就这样给了自己这个要资历没有资历要后台……好吧,有后台,可是明显还不够硬啊。
史嵩之和余天锡都没有说话,两人看着贾似道的眼神有些玩味。
“师宪,朝议之上,其实并不是老夫和子由两人举荐师宪暂领这临安知府位,而是乔相等人率先提议,其余几位参知也都尽皆赞成,老夫和子由……无力改变官家之意。”
乔行简?竟然也支持自己暂领临安府知府?
“好吧,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我贾师宪何德何能,竟能累得朝中诸相如此提携?嘿嘿,想必余公和史相也不会留在临安城了吧?”
贾似道冷着脸轻笑两声缓缓坐下,揉了揉额头,抬头看着两人道。
“官家已经下诏命子由亲领一路御前军前往江南东路诸州府剿匪,老夫呢,则是遵照官家旨意亲自前往徽州主持赈灾诸事。”
余天锡没有否认,面色凝重的点点头道。
“所以,也就是说我这个暂领临安府知府不仅得不到任何的帮助,还要随时防着身后有人使绊子射冷箭了?”贾似道话语中很是有些不满。
临安府知府的位置,如果在没有发生地震前,确实是个人人眼馋的位置,可是在如今,却是一个鸡肋位置了。弄不好,丢乌纱帽或许只是最好的结果。
上次史嵩之叮嘱贾似道对侦缉司的多上点心之后,贾似道虽说没有找到荣王府见那位王府西席元先生,可是也会隔个两三日前往枢密院查阅一下侦缉司的各种军情信报。
地震之后,徽州附近百余里地界形成了大批无家可归的灾民,有些灾民被那些揭竿而起的盗匪裹挟,落草为寇了。可是还有更多的灾民却是在缺衣少粮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蜂涌朝着临安府涌来。
据侦缉司的消息,最多不过六七日,徽州等地蜂拥而来的灾民足足有二十余万人之多,就将进入临安府境内。而这些灾民的最终目的地不用想,肯定而且也只能是冲着临安城来的。
二十余万的难民,在贾似道看来,侦缉司恐怕只报告了其中的几分之一罢了。
从上次赵昀下令赵琦的殿前司兵卒将城内的乞讨的灾民都赶出城外之后,临安城内是没有了乞丐的容身之地,可是城外的乞丐毕竟还是乞丐,而且据贾似道所知,乞丐的数目一直在增加着,虽然很缓慢,可是数目的增加却是个事实。
如果不是余天锡安排户部官员每日里施粥,怕是如今临安城外早就是尸横遍野了。
最大危机还没有出现。
那就是,本就数月滴雨未下的江南各地,经过此次地震,江河断流,那么干旱的情况只能是越来越严重。而在之前朝中的那些大佬们却是时而未见,地方上也拼命遮掩。
此次江南东路揭竿而起的盗匪,肆虐之下,怕是很快就会有更大的灾民潮朝着临安城涌来,即便周围的一些州府能够分流一些灾民,可是临安城必然会是那些灾民的首选之地。
天子脚下,大宋朝的皇帝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的子民们在临安城挨饿受冻乃至尸横遍地吧?
虽然事情还没有出现,但是贾似道已经可以想像,最迟不过一两月时间,更大更多的灾民潮定然会出现在临安城城下。
这一点儿,他相信,乔行简和史嵩之等人其实心中也都清楚。毕竟,侦缉司的信报他可以看到,说不定乔行简和史嵩之看到的更详细。
乔行简和李鸣复等人推他出来,他虽然心中恼火,可是也没有任何办法。虽说他资历还浅,可是身为临安府通判的他,确实也能算的上是临安府知府的候任人选了。
所以,虽说乔行简等人的力荐他暂领临安府知府谁都知道其中大有猫腻,可是至少在明面上,却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可是,赵昀难道不知道这是个坑么?怎么会答应?
“师宪也不要太过担心。老夫虽说不在临安城中,可是户部之中还是能说的上话的。老夫已经命户部各个吏房全力配合师宪,只要户部库房中有,师宪尽可放心就是。而子由呢,也为师宪从官家那里讨来了殿前司的指挥权,师宪如今不仅是临安府知府,而且还兼领殿前司指挥使。”
余天锡安慰着贾似道。
户部库房中有的都不用担心?可是最缺是粮食你有么?还有各类药物有么?余天锡虽然嘴上没说,可是贾似道却清楚,如今的户部除了一些即将要烂的大批会子外,怕是连几个铜板都找不出多少了。
赵昀的内库?
好吧,打赵昀内库的主意,还不如直接脱掉赵昀的内裤,来的直接。
更何况,赵昀的内库即便是有银子,想来也是所剩无几了。不然赵昀明知道会子已经引得民怨沸腾,还非要发行数百万的会子来支撑孟珙的襄阳之战?
贾似道苦着脸没有说话。
“师宪,此次之事,老夫和余公都是始料未及的。余公擢升参知政事之后本就应卸去临安知府之位,除了那乔老匹夫一直从中作梗外,陛下也一直不允才拖至如今。老夫也没有想到,乔老匹夫会做出这等下作之事。
不过,师宪放心。虽说户部和国库空虚,大半粮食草药等物都被转运至黄州等地筹备襄阳之战,可是临安城中富商豪绅无数,粮商老夫倒也还认识几人,这就下帖为师宪引荐一番,他们手中的粮食,也许能帮师宪解燃眉之急。”
史嵩之的话,显然要比余天锡的话要有建设性的多。
“谢谢史相。”贾似道抱拳一礼,“可是,史相,余公,即便师宪不说,想必两位也清楚,每一次大灾,各地的富商豪绅们大多都会做那奇货可居之事,囤积粮食草药等物,等着发国难财啊。若是要让他们松手,想必,也不太容易。”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