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从坚假装没有听出他的讽刺之意,说道:“我李氏一族,为唐国后人。历经五代十国之战乱,隐于江南西路一带,改为邓姓,几代以来,都不再涉入天下之争。”
李俊冷哼一声:“家仇国恨,怎能相忘?祖宗之姓,怎能更改!”
各方势力的人马听到此言,纷纷点头称是。其中一些人便叫起来,“正是!正是!家仇国恨,怎能相忘!祖宗之姓,怎能更改!”场面纷乱。
“家仇国恨?”李从坚冷笑一声,随手指着其中一人,喝道:“石秀!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你是晋皇石敬塘第六子、陈王石重杲的后人,契丹食言灭晋之后,你先祖流亡江南,至金陵建康府隐居。传至你父这一代,沦落到以屠户为生,而你生计潦倒,时以到北方贩马为生!似你之流,何来的国仇家恨,无外乎是借祖上之名,要趁机捞上一笔富贵罢了!”
被他指着的那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后生,脸上有多处刀疤,身上肌肉突出如虬,也是伤痕累累。被直指出心事,他胀红了脸,无法申辩。
其他各方势力的声浪,也顿时消减了很多。
李从坚继续说道:“你们说我投靠了赵宋,我不否认。但我从未与赵宋势力取得任何联系。我所说的投靠,只是理念上的投靠。无他,只因赵宋王朝,乃是现在天下大势所趋,我等在这里密谋,而不过是逆流而已。”
李俊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冷笑着:“坚叔,你老糊涂了,一个靠着烛影斧声、黄袍加身,自篡取周室江山的朝代,首先立身就不正,你竟然称其为天下大势所趋?赵宋太祖赵匡胤,原来不过是周室的殿前检点,侍卫长一般的官职,黄袍加身,逼周室让位。如果天下的大势,都是以下篡上为美的话,那这世间,公道何正?正义何在?”
看向柴进,“柴大官人今日之所以在此,正是要为先祖,一雪前耻,一扫沉冤!”
柴进默然,轻微点头。
李从坚并不为这番言辞所动,说道:“你们只看到自己的国仇家恨,而看不到天下百姓此刻的欢欣鼓舞。唐末割据,五代战乱,十国纷争,辽汉恶战,百余年内,我华夏大地,遍地狼烟。华夏百姓何辜?十室九空,饿殍遍野。赵宋虽然篡周,其位不正,但是几任宋帝在位,励精图治,结束了五代十国的纷战局面,天下百姓归心,社稷安定。相比起连年战乱来说,岂非正是百姓之福?百姓之愿?”
他伸手指着柴进,“既然天下一统,百姓归心,我等又何必起事,谋求纷争,让天下百姓再度陷入战火之中?我之所以刺杀此人,志正在于此!赵宋之位,纂自周室,他若死了,自此之后,你等之事,再也不能名正而言顺!”
柴进无语,目光深沉。
阮尊对于这人的胸怀,倒起了深深的敬佩之意。
李从坚再度伸手,指向李俊,“至于你,自小就看不透这一点,胸怀野心。艺成之后,自觉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再度恢复李姓,也以家族大义逼迫整个李氏家族将邓姓改回李姓。你四方拉拢,查访各国后人,意图协力反宋。可是!可是!别的不说,看你们起的这破名字!秋月盟!秋月盟!你饱读诗书,岂不知道,春花会凋,秋月会隐,春花秋月到最后,终是一场空!”
李俊呆了,这他还真没想到。
“别的不说,就治国来说,人家赵家是怎么做的,咱们李家是怎么做的?人家在秣马砺兵,励精图治的时候,我们的国君在吟诗作对!人家在征战四方的时候,我们的国君在后殿与什么大周后、小周后无耻厮混!天下的百姓,会喜欢我们李家这样的国君吗?”
“灭国之恨,究竟是因为赵宋而灭,还是因为我们李家已失天下民心而灭?!”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