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首诗都没署名,不过,他对安宁公主的字迹十分熟悉,一眼就认出了第一首是她的。诗句虽美。到底是出于女子之手,多了几分温软柔美。少了风骨。
另外两首显然是出自妧娘姐妹之手。对仗工整诗句优美的,应该是妧娘所作。至于另外一首……十有八九是妤娘作的诗。
当秦王看到最后一首诗的时候,尚未细读,便脱口赞了一声:“好字!”
纪泽凑上前来。打量一眼,也笑着附和道:“徵表弟确实写的一首好字。”
许徵忙笑着自谦几句:“我自幼随着家父读书习字,确实曾下过一些苦功。可惜天资有限,这两年来毫无寸进。让秦王殿下和表哥见笑了。”
秦王笑道:“你未免太过自谦了。本王最喜欢书画。王府也养了不少擅长诗词书画的门客。能入本王眼的,实在少之又少。你的字,应该是自幼临摹柳公权的。字迹清隽飘逸,却又多了几分风骨,自成一派。可以看得出,至少下过七八年的苦功。”
秦王果然内行,句句都说中了。
许徵在书法上下过多年苦功,被人这般盛赞,心里自然愉快,眼中的笑意又多了几分。
他本就生的俊秀斯文,这般言笑晏晏,更显得风姿夺目。
秦王的目光落在许徵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这抹光芒一闪而逝,没有惹来任何人的注意。
槿萱被兄长挡在身后,也错过了这一幕。
只有纪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嘴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宜烟宜雨又宜风,拂水藏时复间松。移得萧骚从远寺,洗来巯侵见前峰。侵阶藓折春芽迸,绕径莎微夏阳浓。无赖杏花多意绪,数枝穿翠好相容。”
秦王念出这首咏竹诗,反复品味,赞口不绝:“既写出了竹的风姿,又不落俗套,好!实在是好诗!玉堂常在本王面前夸赞你才学出众,本王今天总算是见识领教了。”
许徵并未因秦王的夸赞飘飘然,拱了拱手,不卑不亢的应道:“多谢秦王殿下盛赞。”
秦王眼中的欣赏之意更浓了。
他生性爱才,门下颇多文人。擅长书画者有之,谈吐过人者有之,也不乏相貌出众风姿过人的少年……可像许徵这般样样出色的却没有。
若是能将这样的少年招揽到秦王府,岂不是美事一桩?
秦王暗暗生出了招揽之心,看许徵愈发觉得顺眼。
秦王暂且将这个念头按捺下去,笑着对安宁公主说道:“湘儿,我这个做兄长的,本打算向着你,将你的诗作评成第一。不过,看了许徵的这首咏竹诗之后,我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这么说……”
话还没说完,众人便纷纷笑了起来。
安宁公主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好了,三哥,你就别来取笑我了。我听了许表哥的咏竹诗,也觉得自愧不如呢!”
许表哥……
改口改的还挺顺溜。槿萱面无表情的想。
许徵也觉得安宁公主这样称呼自己不妥,可叫都叫了,总不好再让安宁公主改回来吧!一来对公主不敬,二来也不便让一个少女难堪。
思来想去,许徵只好继续保持微笑。
安宁公主飞快的看了许徵一眼,圆圆的小脸一片嫣红,不知是因为笑意,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秦王评点了许徵的诗句,又各夸赞了安宁公主和妧娘。
妤娘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秦王夸自己,忍不住主动张口问道:“秦王殿下,你说了半天,还没评点我的诗句呢!”
众人:“……”
秦王咳嗽一声,非常委婉含蓄的说道:“你的诗写的也算不错,通俗易懂。”
众人忍笑都忍的很辛苦。
所谓通俗易懂,也就是浅显直白的意思。写诗虽然不求晦涩难懂,可至少也该有点内涵和韵味吧!只有几岁孩子写诗才会“通俗易懂”好吧!
偏偏妤娘根本没听出秦王的言外之意,被夸的美滋滋的:“真的么?果然还是秦王殿下最有眼光了!”
纪泽和妧娘对视一眼,俱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无奈。
好在也没外人,丢人也没丢的太离谱。
……
秦王今日心情似乎极好,欣赏了诗句之后,又笑着提议:“这里对着竹林,景致极佳,不如今日中午就在这里用饭。吃完饭之后,再让人搬张琴来,边弹琴边作画边赏景,岂不是雅事一桩?”
谁会去反驳秦王的提议?
哪怕槿萱满心不情愿和秦王相处,也绝不能当面流露出来。更何况,有纪泽等人在,也轮不到她不答应。
“殿下这提议极好。”纪泽含笑附和:“我这就让人去安排。”
妧娘站了起来:“这等琐事还是交给我吧!”
妧娘做事素来周全,纪泽笑着点了点头。
在凉亭里用饭,看似风雅,要做的准备可着实不少。好在侯府下人多的是,吩咐一声下去,很快便准备妥当。
石桌不算大,只够摆放八盘菜肴。秦王和安宁公主这样的贵人来做客,饭菜当然不能寒酸。先是上了八道精致的冷盘,然后是八道热炒……整整换了五茬。丫鬟们来回穿梭,训练有素,举止伶俐。
美景当前,美味佳肴,当然不可无酒。
秦王和纪泽都是海量,喝了一杯又一杯,依然面不改色。许徵就不行了,喝了几杯之后,俊脸开始泛红。
槿萱坐在许徵身边,忍不住悄悄扯了扯许徵的衣襟。
许徵回了一个无奈的眼神。人家一个皇子一个侯府世子,喝酒喝的兴致勃勃。他沾了侯府的光才有幸作陪,哪有拒绝喝酒的资格和底气。
槿萱也无奈的暗暗叹口气。
太子明年遇刺,之后秦王着实风光了两年。也是储君呼声最高的。如果不是魏王揭露秦王谋杀太子一事,大燕的新皇必然会是秦王。不说日后,就是眼下,秦王这等尊贵的身份,也绝不是他们兄妹能得罪得起的。
罢了!
惹不起,又躲不开,只能先敷衍过去再说了……
正想着,安宁公主忽的娇嗔的张了口:“三哥,今日难得到侯府来做客。你们只顾着喝酒,也太煞风景了。再说了,你和纪表哥酒量都好,喝多了无所谓。许表哥再喝,可就要醉了。待会儿我还想看许表哥画竹子呢!”
秦王哈哈一笑,果然放下了酒杯:“好好好,听你的,从现在起不喝就是了。”
安宁公主飞快的看了俊脸微红的许徵一眼,眼中闪过一丝羞涩的甜意。
槿萱暗暗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