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茶馆安安静静,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看着那断手的陈忠,以及满脸凶相的曹勋。
所有人都很清楚,被逼上绝路的赌徒无疑是最没有理智的,这场赌局,从一开始定下巨额赌金那一刻起,就注定不会有一个好的结果。
但现在看来,是这曹勋胜了。
却见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指了指茶楼中一个正在喝茶的客人。
那人穿着华贵,是这边的常客,但恰好也是个残废,没有左臂。
林书航笑问道:“敢问这位仁兄,身体健康否?”
那人反应有些慢,见所有人的目光都突然转过来,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却听旁边有人起哄道:“别看老赵只有一只胳膊,昨晚在怡红院里可是连御三女,据说杀得那三女丢盔卸甲连连求饶,哈哈哈!”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那老赵老脸一红,连声咳嗽,可也不免有一分得瑟之意:“我这身子骨,那也确实是不错的……”
曹勋的脸色微微一变,知道对方玩了个话术,说的是健康,又不是说残废。
此话模棱两可,只怪自己当时没给他把结果敲死,但若硬要说他输了,却也有些牵强。
正待以此争辩,却见那算命先生拿出一张纸条来,正是他先前算完命后就写下的纸条:“早知你会撒泼,我早已写下此物,诸位请看。”
只见那纸条上豁然写着‘陈忠残’三个字。
众人尽皆叹服,看向那曹勋时,整张脸已经憋红,人家确实是把他算得死死的,连这还未发生的事,竟都已经提前写了出来。
坦白说,内心那是已经服了,可这百两黄金却是怎么都拿不出来。
眼见周围众人要开始起哄,他勐然转头看向陈忠:“陈忠,少爷平时待你如何?”
周围微微一静,林书航微笑看着,只见那断手的陈忠普通一声跪倒在地,捂着断手,虽是疼得满头大汗,却自挺着,说道:“有吃有喝,不打不骂,还替我安葬了父母双亲,少爷便是我陈忠的再生父母!”
曹勋红着眼说道:“今日我若取你性命,你可恨我?”
陈忠懂他意思,接连磕了几个头:“少爷于我有天大恩情,但有所令,陈忠绝无怨言!”
周围此时已经安静下来,尽都已经知道了曹勋要做什么,这主仆二人,一个愿杀、一个愿挨,那算命的无论如何都是输定了,只是可惜了这忠仆。
不少人都转头看向那算命的,那百两黄金,这算命的恐怕是输定了,只不知其服还是不服。
却见那算命的脸上居然毫不在意,只笑着坐在那里,拿起刚才老板送去的茶壶慢悠悠的喝着茶水。
曹勋看看地上的百两黄金,把心一横:“好!你死后,我会替你风光大葬,好赖多烧些阴货与你,让你在地下不再受苦!”
他勐然拔剑,那陈忠果是闭上眼睛,眉头都没皱一下,将脖子伸得笔直,口中说道:“少爷,陈忠去了!”
周围有不少人起哄的,也有暗暗摇头的,却见那曹勋双手握着剑高高举起,手心却冒起汗来,僵持了数秒,突然全身一软,将那长剑‘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只见他此时浑身瘫软无力,满脸的颓丧郁闷之色,显是陈忠的忠诚终究还是触动了他,愣是下不了手,叹气道:“你、你赢了!”
周围一片低声哗然,有失望讪笑的,有舒了口气的。
却见那算命先生微微一笑,伸手将地上的五锭金子捡了起来,感叹道:“此人忠厚,让人惊叹,今日若取你金银,只怕日后他反生内疚,看在你这忠仆的面上,贫道也不是缺你这点金银的人,那赌注就算是取消了吧。”
曹勋闻言一愣,随即满脸涨得通红,他是个要脸的人,此时但凡兜里有百金,那都必然拿出来买张脸了,只可惜没有。
只得羞红了脸,冲林书航拱了拱手,说了声多谢,随即扶起陈忠,赶紧灰熘熘的离开了这茶楼。
等曹勋走了,周围顿时热闹起来。
敢拿百两黄金来做赌注,能算得那么准,赢了之后却还能视金钱如粪土,眼睛都不眨一下便将那百两黄金舍弃,如此世外高人,那当真是宛若神仙一般。
顿时便有不少人凑上前来与林书航答话。
这些都不是自己的目标,今日只先出名便好,那等明日再来时,自有正主会到。
他随口应付了几个找他算命的富商权贵,只说一日只一卦,多了不应验,那几人都想与他约明日,却被林书航笑着说道:“贫道只为兴趣而算,且卦算有缘,若是提前预约,岂不成生意了?有违贫道本意,明日我还会来,若真有心亦有缘,自会满足诸位所愿。”
正应付着,突见一穿着朴素的仆役走上前来,满脸堆笑的冲林书航一拜:“苏先生,适才一番言论气度,让人好生折服,我家主人亦是对先生推崇不已,本是想亲自下来与先生相见,只是此间人多眼杂,谈论不便,欲请先生上楼一叙,未审君意若何?”
既是易容改装,那自然不会自报林冲家门,甚至连这林姓也直接给隐去了,只取自己现代的名字来作名,将书变‘苏’,换做苏杭,倒颇有点以地为名的意思,让人感觉他是从苏杭而来的。
只是,这家仆如此的说辞,刚才已有至少三拨人用过了,且这仆人打扮看起来相对朴素,并不像是什么当红权要家仆的排场。
围在林书航身边那几人本就因‘求不得’而有些恼火了,但碍于林书航此前的一掷千金和气度所摄,倒是没人敢冲他发脾气,可见这么个穿着朴素的家仆居然都敢来跟自己抢人,也是一个个终于忍不住有些恼火,将在林书航那里吃的闭门羹火气全都撒到了那家仆身上,冲那家仆嚷道:“哪来的没规矩的家伙,你只识得你家主人,岂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