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百鬼
丁原的心,沈沦到冰湖最深处,脑海里止不住的晃动著苏芷玉向自己的最后一抹微笑,眼中满是恬静和温柔,没有一丝一豪的恐惧与犹豫。
水色的身影在漫天迷离光雾里,宛如飘落的叶子,美好而淒艷,无力的隨风逝去,一如她年轻的生命。
“玉儿,你这个笨蛋,为什么这么傻?”
丁原想骂,心却像被人狠狠的捅上一刀似的,痛到停止了呼吸,他全然忘了身边鬼仙门三大绝顶高手虎视耽耽,忘了太乙九极鼎的炉火正如恶魔般,吞噬著另一位挚爱少女的生命,一双眼睛衹能深深凝望那抹水色,那抹微笑。
“啵!”
雪原仙剑刺中鬼先生的小腹,砰的爆出一团浓烈的血雾。鬼先生的外衣徐徐垂落,上面赫然多了一个剑孔。
他的身躯仿佛是从衣服里凭空消失,却是施展出了鬼仙门七大妖术中的“脱袍让位**”,在避无可避的绝境底下,拼著耗损数年真元,侥幸逃脱一劫。
这也是因为丁原瞬间的魂不守舍,不然,鬼先生未必能保住全身毫髮无伤。
饶是如此,鬼先生也惊出一身冷汗,在剑气的强大冲击之下,口中连喷数蓬鲜血,面色愈加的苍白可怖。
他身形一晃,让到数丈开外,竭力调息压制內伤。
丁原被眼前弥漫的血雾,重新带回到现实,神志一清,发出悲愤激越的一记滚滚长啸,飞身接住苏芷玉软软飘落的娇躯。
他低头望去,伊人樱唇失色,嘴角含著未乾的黑色血跡,曾经黝黑灵动,灿若星辰的星眸已然微闭,却安详如熟睡去的孩子。
但她的身体却在渐渐发冷,呼吸也近停止。莫行虚与巫行云的联袂一击,不下三百年的功力,又岂是她的肉躯可以承受?
然而,明知道是这样,苏芷玉只用最后深情的一瞥,诉说著自己对这个世界对丁原的恋恋不捨与浓情眷恋。
丁原好似魂魄出窍,愣愣的抱著苏芷玉,拼命想將全身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输入她的体內,却一次次石沈大海。
他已感受不到她丝毫的生机,更再无法看见她温柔婉约的笑容,与情深款款的眼神。
有那么极短暂一刻,鬼先生、莫行虚、巫行云,所有的人都怔在原地,以不可思议的目光,注视著丁原怀抱中的苏芷玉,实在想不到,在这个世界上,居然真还有这样甘心为他人付出生命的女子。
丁原终於绝望,猛然抬起头,一双赤红的眼睛,闪烁著暴烈的杀机与寒光,缓缓扫过巫行云与莫行虚,一字一顿道:“你们杀了她,你们死一千、一万次,也抵不上她的一根指头!”
“噗——”
满腔的热血飞溅而出,淒迷的洒在苏芷玉的衣襟上,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
丁原心头撕扯著难以言喻的痛楚,一如那夜的思悟洞前,寒风冷月,心如枯槁。
想那巫行云与莫行虚,也是素来桀驁自负之人,如今对著丁原的眼神,却不由自主的心生寒意。
莫行虚下意识的躲避开丁原的目光,呵呵冷笑道:“那就让我送你一起上路,好跟这女娃到黄泉底下做对同命鸳鸯!”
话音未落,莫行虚突然见丁原竟是向她微微一笑,笑意中渗著虚幻般的冰冷与平静。
雪原仙剑怒吟飞腾,丁原的双手十指驀地变幻出眼花繚乱的剑决手印,浑身焕发出一团柔和庞大的紫色光雾。
鬼先生陡然变色,低喝道:“御剑术!快拦……”他的话到一半嘎然而止,雪原仙剑在空中飞旋飘舞,幻化作一束沛然无儔的光芒,充盈著无限的愤怒与杀意,卷里起四方风云,八面惊雷!
其势已成,强如鬼先生者也不敢贸然冲上,去直面君临天下三百余年的世间第一御剑术——“平乱决”!
丁原心中空明坦荡,雄浑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源源不绝灌注仙剑,把所有的恨与怒,全部倾泻在这短短的三尺青锋上!
群魔乱舞,鬼魅咆哮,是谁能执倚天之剑,唤回朗朗日月,浩荡乾坤?
然而,纵负绝世修为,纵斩尽强仇,却难再唤回伊人!
此恨此怒,即便千年万载,如何能消,如何能平?
“轰——”
雪原仙剑爆出万丈紫光,飆起一束幕天席地的狂澜,涤荡著滔滔浊世里无数的愤与恨,以浩然长空之气进射九天。
仙剑定乱,无数的紫色光华,在雪原剑周围縈绕飞舞,交织成一幅震慑人心的壮观画面。
在这阴森幽暗的鬼冢中,顿时充斥著夺目的光与热,直要將世间所有阴暗与不平统统摧毁,再换回万世承平,千秋定乱!
鬼先生一声冷叱,落在太乙九极鼎前,扬手祭起一盏莲臺。
那莲台大小如棋盘,上面一朵粉白莲花绽开数十枚花瓣,散发出妖艷的光晕,犹如大伞一样张开,护持住八座妖鼎。
这尊“逸水莲臺”鬼仙门己传承千年,可御天怒地瞋,堪比苏芷玉手中的天心仙灯。如今对鬼先生而言,最为要紧的便是八座妖鼎,至於莫行虚与巫行云的性命能否保全,他们衹能靠自己自求多福了。
况且,倘若丁原这一记平乱决,直衝太乙九极鼎而来,恐怕逸水莲臺也未必能接下这一剑之威。
所幸,丁原首取目標並非太乙九极鼎,则以莲臺的法力,犹可护住方圆十数丈內的鼎炉。
巫、莫二人见鬼先生居然在生死关头对自己弃之不理,心头无不又恨又惊。不过,假如丁原这一剑是冲著鬼先生又或鼎炉而去的,他们两人只怕也会逃得比谁都快。
然儿,此刻莫行虚和巫行云在强大剑气的笼罩中心神俱憾,更莫说脚底抹油了。衹要他们稍有异动,仙剑气机感应之下,立时就是雷霆万钧的霹雳一击!
两人勉强凭藉著数甲子的修为稳住灵臺,抱元守一,將全身的真元尽皆凝聚在青木拐杖与打魔银鞭之上,口中飞速念动真言,双双施展出鬼仙门“肆舞鬼天决”。
这一拼命,气势果然不同,一银一青两股绚光呼啸而起,蒸腾著烈烈蓝焰,迎头撞向雪原仙剑。
一时丹室內光华如炽,杀气盈天,重重光影中,蕴藏著几多生死,几多爱恨。
“轰——”
三束绚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狠狠撞击在一处,进射出串串流火,朵朵光花。
丹室像是在地震中抖颤,坚固的石壁喀哧哧连串开裂,犹如龟纹密密麻麻,瑟缩著抖落一地烟尘。
在逸水莲臺的保护之下,八鼎铜炉与里面的人总算安然无恙。但凌厉密集的光箭,哧哧撞击到莲臺筑成的粉色光球上,直震得它不停剧烈晃动,光华越来越弱。若非鬼先生以十一层天贝珈蓝神功支橕,可能也已难以抵挡。
每个人的眼睛都情不自禁的闭起,却感觉耀眼的光芒像根根铜针刺透眼皮,直插向头颅深处,绞得脑海里生出撕心裂肺的剧痛。
耳朵中,嗡嗡的轰鸣佔据所有空间,全不晓得此身到底在何方,似乎连魂魄也被那浩荡的狂飆,挤压出了躯体。
衹是在身躯惊惶无助的翻飞起伏里,依稀听见巫行云与莫行虚仿佛发自地狱的最后嚎叫。
两人的身躯就像泄气的皮囊,被剑气戳得千疮百孔,不住飆射出汩汩血箭。
全身上下,在平乱决的惊世轰击之下,再无半点完好,魂飞魄散后留下的僵直躯体,隨著漫天光雾,重重弹射在石壁上,再无力的滑倒在地。
“噹啷!”
碎裂扭曲、不成形状的青木拐杖与打魔银鞭,颓然落在两人的尸体旁,顷刻被鲜血染透,这两个一辈子籍籍无名的鬼仙门顶尖人物,只落得如此惨淡的结局作为收场。
丁原全身的真气,好像在一剎那里被全部抽空,丹田中空空荡荡说不出的难受。
平乱决固然威力庞大,但每次施展,都必须以抽干所有的功力作为代价,也令他有了诸多限制。
他一面在罡风狂澜里隨波逐流,一面努力恢復体內的元气,猛然背后一凉,也是贴到了石壁。
雪原仙剑“叮”的一响光芒收敛,飞回到主人手中。
丁原按捺住胸口的鬱闷难受,低头望向苏芷玉。
即便是这样的惊涛骇浪,也没能將她从睡梦里惊醒。娇好无瑕的玉容上,渐渐泛起一层晶莹蓝光,身体也由冰冷而转向火炭一般的滚热,那是天贝珈蓝的火毒开始散佈全身。
“若真是那样,芷玉便永远隨著丁哥哥,直到你能找回姬姐姐为止。”玉儿坚定而羞涩的话语,不由又在耳畔响起。
“玉儿——”丁原终於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吼,震碎层层石壁。他终是禁不住又喷出一口热血,让伊人胸膛前的血花,更是娇艷淒美!
鬼先生喘息著收起莲臺,眼睁睁看著自己两个得力手下,在平乱诀的硝烟中形神俱散。
好在,姬雪雁与鼎炉都安然无恙,衹要能修成第十三层天贝珈蓝,即便再丟掉三对巫行云、莫行虚,鬼先生也不会有半分犹豫!
乘著丁原心哀神伤的专注苏芷玉的间隙,鬼先生拼尽残余真气,口中低低吟动真言,自背后飞起一盏红色灯笼,灯笼表面上画著狰狞无比、神色各异的一百零一只厉鬼形象,正是鬼仙门的“百鬼焚仙灯”。
“呼——”的一声,红灯绽开诡异波光,罩在丁原身上,竟將丁原与苏芷玉连人带剑,一齐吸入不停膨胀变大的灯笼中。
鬼先生闷哼呛出一连串血丝,森森目光仰望头顶的百鬼焚仙灯,魑魅离魂竿凌空虚指,低喝道:“疾!”一股幽蓝光束射在灯上,灯笼飞速旋转,瞬间舞动成一团红影,將丁原与苏芷玉困在其中。
丁原顿觉眼前一黑,身子好像被一个巨盖罩住,隔离到了另一个诡异的天地里。
他一惊之下,徐徐凝聚恢復著丹田內的真气,定下心神打量四週。然而,周围竟是混沌一片,灵觉延伸处空空荡荡,没有一点生命存在的跡象。
丁原的身躯缓缓下沈,须臾之后脚下一定,似乎踏到了十分坚硬的地面,该是百鬼焚仙灯的底部。
他暗自思忖道:“我一定是刚才心神微分,著了那鬼先生的道。这里是什么地方,难道我被幽闭到了那古怪灯笼之中?”
正在疑惑间,不远处赤红色的火光一闪,赫然冒出一只五尺高矮的厉鬼,週身上下好似火焰凝铸而成,口中喷出烈烈光焰,朝著丁原扑来。
丁原呼呵一声,仗剑疾劈,那赤焰厉鬼在雪原仙剑的光华映照之下被一斩而二,“呼”的从丁原身躯两侧滑了过去,竟又重新融合在一处。
丁原一惊,没想到这灯笼中别有乾坤也就罢了,却无端端生出这古怪的厉鬼,竟连雪原仙剑也奈之莫何。
事实上,丁原不知道,那厉鬼也喫亏不小,嘶嘶乱叫,身形己缩小了近半,火焰亮度更是黯淡不少。
可惜丁原因平乱诀耗费太多真元,否则一剑斩下,那赤焰厉鬼哪里还有命在。
他正惊异时,身侧微风乍起,猛地又生出一只浑身蒸腾幽蓝之光的厉鬼,身躯一展,像条大蟒朝丁原缠来。
丁原左手环抱苏芷玉,右手仙剑一振而出,“啵”的挑中厉鬼面门。
厉鬼淒厉的嘶嚎,“砰”的幻化成一团火焰退走,弹指又在不远处恢復原先模样,依旧仅仅是焰色转暗少许。
接连两剑无功而返,丁原的呼吸开始急促,辛苦积纍的点滴真气几乎又一次耗尽。
他不由讶异道:“不晓得这些孤魂野鬼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居然难缠得很。
若是我功力全復自不会怕它,大不了一记平乱诀捅破这烂灯笼。可现在哪有力气再去硬拼,得赶快想个法子离开这里才行。”
忽然背后一记风声响动,杀气大炽,第三只冒著绿焰的厉鬼掩袭而至。原来丁原已墮入焚仙灯中的“百鬼夜行阵”。
此阵中藏有一百零一只厉鬼精元,都是以千年地煞阴火淬炼,不畏寻常罡风法宝,不避雷电水火,单就一两只已足够闹得天翻地覆,况且是百余只结成阵势。
眼瞧著那只绿焰厉鬼,就要扑到丁原身后,苏芷玉袖口里驀然仙音轻动,天心灯昇到二人头顶,洒下一蓬淡淡红光,却是仙宝通灵,於危难间自动飞昇,护持住自己的主人。
绿焰厉鬼猝不及防,结结实实撞在天心灯洒下的光幕上,激起一簇熊熊火焰,呼的將它卷里。
那厉鬼惊恐的嘶叫,只剩半截身子从火光里挣脱而出,凶焰立时大减。
其他的厉鬼见状,再不敢肆无忌惮,远远围著天心灯以圆阵急旋,双手不断射出焰光,轰击在天心灯上。
天心灯光滑陡亮,任由周围的厉鬼如何肆虐,衹是巍然不动,牢牢守护著主人。
丁原不由心中一定,暗道:“有天心灯在,竟是省去不少麻烦事,至少暂且可保我无恙。如今当务之急是迅速恢復功力,再有就是……”
他情不自禁望向怀抱中的苏芷玉,在天心灯光芒的照耀里,她的玉容上映起一抹娇艷酡红,混合著天贝珈蓝泛起的蓝光,苏芷玉清秀的面容竟变得淒艷无比。
丁原想著雪儿现今命悬一线,玉儿却又为了自己落到这般的田地,心头忍不住痛闷难当,恨不得以身代雪儿受那炼炉之苦,以命换玉儿安然无恙。
他心中默默念到:“老天爷,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是有眼的,我更从来也不相信你会为这世上的好人做些什么。”
“如果说,我与玉儿之间有一个人一定要去死,那也应该是我!对你不敬的素来是我,对你怒骂讥笑的素来是我,就算有万般惩戒,也该由我来承当。”
“你莫非真的不长眼,为什么现在好端端活著的是我,你要带走的人却是玉儿?她是那么的善良无辜,即便大到无为,也该有天意人心,也该有天理昭昭。”
忽然,目光停滯处,苏芷玉胸口居然有一记缓缓微弱的起伏,假如不是凝神细察,根本无法发现,那颗芳心还在顽强的跳动!
她没有死,在巫行云与莫行虚三百多年的修为猛烈夹击之下,她依然保住了心口一丝元气,儘管象风中的残烛那般脆弱,隨时都会熄灭,但足以令整个世界为之光亮。
是什么令她在昏迷沈睡里眷恋不去,是什么离去盼魂魄依然流连?
丁原的心中一阵狂喜,几乎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顾不得身外还有百鬼横行,收起雪原,用右手食指小心翼翼的探到苏芷玉琼鼻底下,良久良久,屏著呼吸,不敢有些微的分神,期盼著奇跡的发生。
终於,一丝微弱的鼻息,轻轻浮过丁原的手指,但对他而言,已是强烈如戈壁上吹过的狂风。
这一刻,丁原禁不住抬起头,仰望天心灯上无边的黑暗虚空,內心喃喃说道:“老天爷,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感激你,从此无论你將任何的惩罚加到我身上,我都无怨无悔,甘之如飴!只求……你不要带走玉儿!”
一滴热泪,无声无息顺著面颊滑落,这是人所珍爱之物失而復得的心动。
一见苏芷玉犹有生机,丁原的头脑顿时灵转起来,思忖道:“我功力未復,一时半会也出不去,即便侥幸出得了这鬼地方,外面还有鬼先生那一关要闯。当务之急,必须儘快救治玉儿,若再能恢復七八成的修为,再与那老鬼一拼又有何妨1
他低著头端详著苏芷玉,继续想道:“玉儿气息如此微弱,藏在她体內的天贝珈蓝魔气每深入一分,她便离死亡接近一尺,真是片刻也不好拖延。可在这儿,任我有通天本领也是束手无策。倘若能有一两颗冰莲朱丹、九转金丹,又或是无忧丹什么的,先將她伤情稳住,能保一缕元气不灭,也是好的。”
他身上的三枚冰莲朱丹,早在出潜龙渊前已经用完了,眼下被困在这百鬼夜行阵中,却又到哪里去找那些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丁原略一思煮,抱著万一的希望探手伸进苏芷玉的袖口中,心中居然下意识念叨:“老天保佑,老天保佑……”
果然,他的手指触及到了一只柔软的丝囊,似是女儿家的荷包。
或许固为这荷包小巧,因此苏芷玉並没有用“袖里乾坤”將它收起,这也算是冥冥中天意眷顾吧。
丁原心中一喜,盘膝坐下,把苏芷玉小心翼翼的扶靠到胸口,双手打开荷包,然而里面只装了些银两,却不见盛放丹丸的瓷瓶一类物什。
丁原的心一沈,再摸苏芷玉的袖口,里面已经空无一物,只找到了一条洁白绢帕。
那绢帕的角上兀自绣著一行小诗,却是“水晓琴音添衣暖,凝眉相望心茫然。”
丁原一震,回忆起这两句诗,正是自己与苏芷玉当日在水晶宫娘亲所留的画卷上所见,没有想到玉儿居然悄悄將它绣在了绢帕上。
那字字含情,字字惆悵,却將几多少女情怀,倾慕之苦倾诉?
丁原百感交集,右手紧紧攥著娟帕,胸口愈发鬱闷难当,有一种想痛痛快快的宣泄,可偏偏寻找不到口子的感觉。
自己亏欠怀中少女的,著实太多。而每一次,自己却总心安理得的,拿兄妹之情搪塞了过去。
而今,她的生命之花为自己几近凋零,自己却衹能一筹奠展的坐困愁城,就算想报,也即將没有了机会!
丁原一咬牙,默念道:“玉儿,你一定要坚持住,就算我拼著元神出窍,耗尽全身真元,也要把你救醒!”
他將苏芷玉面向自己,扶坐在怀中,左手扶住肩膀,右掌贴在她的小腹上。
正想行功祭出元神,忽然觉得左手手指触在了什么东西上,全不似腰带那么柔软。
丁原一震,禁不住暗骂自己道:“我怎么忘了搜一搜腰带!”
其实也不能怪他忘记,而是那地方著实是女儿家隱私,但此刻也管不了男女大防、圣贤之说。
丁原右手探进苏芷玉的小蛮腰,触手一片滑软,却也似火碳一般滚烫,自是天贝珈蓝之毒发作所致。
若是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苏芷玉必全身精血焚沸而亡。
他无心旁顾,急急取出那藏在腰带中的东西,定睛一看,赫然是一只青瓷小瓶。
丁原一阵狂喜,却又生出患得患失的心情,万一这里面装的不是疗伤灵丹,那可就断了最后的指望。
他拔瓶塞的手,不由自主的竟然有点发软,好不容易打开了瓷瓶,里面幽然昇起一缕淡淡清香,正是冰莲朱丹独有的芬芳!
丁原的心终於一定,从瓷瓶里倒出两颗朱红丹丸,就如捧著无上仙宝一般。
有了它,纵然不能立杆见影令苏芷玉痊愈,但凭冰连之功,也可镇住天贝珈蓝的火毒,换取宝贵的光阴。
就在他山穷水尽之际,这两颗小小的丹丸,何啻是柳暗花明的福星。
第二章执手
丁原右手轻轻撬开苏芷玉的樱唇贝齿。左手將两枚朱丹捻碎送入她的口中,然而苏芷玉生机虽已断绝,朱丹含溶在舌尖竟噎在咽喉无法下咽。
丁原沈聆片刻,把心一揽俯下颈来,吻在她火热的唇上。
这並非是他第一次亲吻苏芷玉,但上回於云梦大泽中正值神志恍惚疯狂之际,自没有太多感觉,而这一次,禁不住怦然一动。
他赶紧抱元守一。收住心猿意马,聚起丹田凝聚的一股真气缠了过去。
朱丹丹真气崔送,徐徐流动顺著苏芷玉的咽喉滑下。丁原不由送了口气,刚打算抬头,却忽然感应到渡入苏芷玉体內那股真气的异动。
原来,此刻苏芷玉被天贝珈蓝震裂的经脉中真气游离,正四处乱窜,无力抵抗魔气火毒的肆虐。
丁原真气甫一渡入,就彷佛含有莫名的奇异吸力,不断吸纳劝合著苏芷玉紊乱微弱的天一真气,瞬间水乳交融,难分彼此。
丁原惊诧莫名,突然醒悟到,当年苏芷玉以青阳双修**救治自己,两人的真气已融会贯通,相生相依。
因此之故,他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一但进入苏芷玉的体內,立刻水到渠成,產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那股真气行至苏芷玉心口,却遭遇极大的阻力,为其胸前淤积的气血堵塞,几次冲击都无功而返,却有趋於微弱之势。
原来巫行云与莫行虚的两记重击,皆印在了苏芷玉背心上,功力所透,尤以此处伤情最为严重,不仅是经脉几乎震裂,大量的气血亦尽凝结於此,便宛如一座了无生机的废墟一般。
丁原急忙丹田提气,凝住心神,再渡一口真气。两股真气合於一处,顿时强大许多,重整旗鼓,再次昂然叩关。
丁原不敢停歇,不停將丹田內苦苦凝聚起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渡入苏芷玉樱桃小口中。
才半盏茶不到的工夫,丹田內的真气已是入不敷出,头顶青烟蒸腾,身上衣裳尽湿。
就在这时,苏芷玉心口忽然极其轻微的一动,那股始终守护主人心脉的天一真元,若有所觉发出一阵涌动,与丁原的真气遥相呼应。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两股真气终於里应外合,突破苏芷玉胸前经脉的室碍,匯合成一股顺流直下。
所过之处,游离散乱的天一真气趋之若凉,不停的融合进来,如百流入江渐渐壮大。
苏芷玉在昏迷中似有所觉,一双睫毛缀一颤,有了復甦微兆。
与此同时,冰莲朱丹的药力也开始发散,一蓬暖洋洋的热流护持在苏芷玉的心口,徐徐朝著四週扩散,却遇到了天贝珈蓝极大的阻力。好在,苏芷玉的心脉暂时已可保无虞。
丁原精神一振,努力挤压著体內残存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渡与苏芷玉,那道温亮如水的细流,源源不绝涌入怀中玉人的娇躯。然而他的脑中已昏昏沈沈,喘息声急剧加重,也是濒临油尽灯枯的地步,全凭著一股顽强的意念支橕。
好在,几经波折,丁原的真气终於进入苏芷玉的丹田,却发现里面无数缕失控的真气呼啸肆虐,横冲直撞,犹如发狂的怒龙,全不听使唤的纠缠膨胀,竟似要橕破铜炉,灭鼎而散。
这情形,便如当日丁原错炼大日天魔真气,走火入魔所造成的景象一般。然而,苏芷玉重伤垂危的羸弱之躯,又如何当得?一旦功消元散,后果不堪设想。
丁原一凛,心神微分之下,那股渡入苏芷玉体內的真气竟陡然失去控制,摆脱丁原的意念束缚,迅速凝聚成丸。
丁原暗叫一声“糟糕”,却没等有所动作,气丸砰然爆裂,强大的气团瞬间炸开,犹如秋风扫落叶似的,將丹田中纠缠盘结的混沌真气涤荡一清。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芷玉小腹驀地一热,“轰”的一声再起变化。
那些被气丸震得支离破碎的丝丝游离真气,非但没有消散离乱,反而翻腾卷涌,渐渐向著丹田底部沈淀,蕴生一汪清泉,与丁原泪泪注入的真气重新融合,倏忽凝聚成一束云柱直衝天关。
彷佛中,便似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丁原又惊又喜,心头骤然多了一层明悟,记起当日无心参悟大乘之情形,索性屏除一切杂念,遗形忘体,损心弃意,任由身外涛起云灭,只守灵臺心灯不熄。
大道无为,有容乃大;生生不息,破而后立。
那束云柱不断壮大,从丹田內源源不绝的喷薄而出,以先天之意奔流汹涌,一面吸纳周围游散的天一真气,一面洗精筑髓重修经鄴盘踞於其间的天贝珈蓝魔气,被这股洪流一冲,竟似摧枯拉朽,立时丟盔卸甲节节败退,从上下两面往苏芷玉的胸口收缩,企图作最后的困兽犹斗。
九个大週天后,苏芷玉丹田內真气鼓荡,浩浩荡荡,终於交会为一股磅礡浩荡的大潮,朝著大椎、膻中等胸前背心的要穴发起总攻。
苏芷玉的肌肤泛起一层娇艷的红晕,胸脯剧烈起伏,琼鼻中隱隱有了低低的呻吟。
突然问她娇躯猛烈颤动,喉咙里一股滚热的淤血被真气激迫而出,却苦了丁原猝不及防,连躲都来不及全涌进了嘴里。
丁原知是苏芷玉胸口的鬱结终於被打开,全身经脉尽皆疏通,儘管说痊愈如初尚需时日,但恢復之快,已远远出乎了自己原先的期望。
他不过是无心插柳,盼以朱丹保住玉儿的元气不灭,可阴差阳错居然两股真气龙虎交会,打通了经脉尚在其次,更要紧的是將天贝伽蓝之毒化解。
一口咸咸湿湿的热血喷进丁原嗓子,他不禁油然昇起一种异样之情。
昔日,为救治姬雪雁的性命,他不惜以血相注;没有料到,数年之后,天意却又让一位少女与自己血脉相连,生死与共。
弃我去者不可留,乱我心者多烦忧。丁原不知道,这是巧合,还是注定?而上天,在冥冥中,又与自己开了怎样一个深黑色的玩笑?
他刚打算將嘴唇移开,冷不防苏芷玉樱唇中一缕真元接踵而至,竟是络绎不绝,熟门熟路的流转全身,最后万流归宗注入丁原已然乾涸的丹田。
这股热流,恰似甘霖玉露,丁原精神大振,只觉得隨著苏芷玉回涌的真元不断的增强,他的身子就像泡进了温泉里一样,贪婪的吮吸著每一滴露水,积聚著丝丝真元,丹田里一阵的温暖充盈。
借著这对少年男女的唇舌相亲,大日翠微督天真气与天一真气在两人体內循环往覆,清润百脉。
苏芷玉的玉颊,在不知不觉里浮起一层淡淡血色,丝丝微弱的蓝色天贝珈蓝毒气,从她的娇躯中冉冉蒸腾,被彻底逼迫出来。
丁原、心底全无綺念,全身心的体味著两人血脉相连,息息相关的奇妙况味。不觉里,又入空明之境,头顶隱约腾起一蓬白色光晕。
光阴悄然无息的从两人身旁溜过,天心灯犹如最忠诚的护卫,守护著自己的主人,牢牢將黑暗与厉鬼遮挡在另一个世界中。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丁原缓缓醒来,怀抱中苏芷玉的面色与体温都已趋向正常,衹是稍嫌有些苍白憔悴。
真气兀自在两人体內流转循环,但已经平稳了许多,也再感觉不到天贝伽蓝的存在。
丁原鬆了口气,徐徐抬起头,天心灯在头顶静静的飘浮,红色的光罩外,一盏盏酷似磷火的厉鬼忽隱忽现,偶尔发出一两股诡异的光焰。
他浑身的疲乏空虚都一扫而空,丹田內重新溢满充沛的真气。
丁原垂首望著苏芷玉酣睡一般的清秀容顏,那湿润香柔的红后,在睡梦里轻轻翕动,吐出悠长和缓的芬芳。
回想起適才景象,丁原脸上不由一热,却也著实不清楚,那深深一吻究竟是多久?
这个少女,本该守在父母的身旁,享受著天伦之乐,又或者,远在南海,心无旁騖的参悟天道,成为仙阁期许的嫡传门人。
然而,现在她却与自己困守鬼冢,几乎將性命拋却。
丁原的双手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紧,却听到苏芷玉低吟一声,秀美的睫毛微微颤动几下,徐徐睁开眼眸。
她的第一眼,就望见了丁原,继而是浑身经脉骨骼传来的阵阵针刺疼痛,一股暖洋洋的真气,徐徐在体內流转,感觉竟比受伤前更加淳厚。
眼前的丁原將自己抱在怀中,脸上荡漾著狂喜与爱怜的笑容,轻声道:“玉儿,你醒了?”
苏芷玉一双妙目柔波,只管定定的凝视丁原,察著他嘴角残留的血跡,心里一跳急忙问道:“丁哥哥,你吐血了?”
丁原听她醒来后的第一个问题,关切的还是自己,不禁心下感动,摇头说道:“这是你吐出的淤血,溅在了我脸上,並不碍事。”
苏芷玉心中一宽,歉然伸出右手,用袖口小心翼翼的为丁原抹去血跡,浅笑道:“玉儿刚才一定吐了很多血吧,那一剎那,我只当自己再也没法活转了呢。”
丁原沈声道:“你放心,玉儿,衹要你的丁哥哥有一口气在,今后就绝不容许任何人伤你一根毫毛,”
苏芷玉的手一颤,袖口在丁原面颊边凝滯,羞喜参半的眸子注视著丁原,苍白的脸上,昇起如朝霞一般娇艷动人的红晕。
丁原握住苏芷玉的右手,炯炯目光端详著她,徐徐道:“玉儿,你也要答应我,今后无论如何,也绝不能再做这样的傻事。如果你刚才真为我死了,我即便杀尽鬼冢中的所有人,也抵不上对你的半点歉疚与悔恨。”
苏芷玉的眼睛里剎那充满光采,低低在丁原怀中唤道:“丁哥哥……”
衹有在这与外界隔绝的两人天地中,衹有在九死一生的劫后重逢里,她才放开了些许少女的矜持,全心感受来自丁原大手的火热体温。
两人忽然如有默契的一起陷入沈默,在天心灯罩起的这片小小天地里,却充满了一种莫名的温馨。
苏芷玉的手任由丁原一直握著,只想著能够將岁月挽留,从此天荒地老也不管不顾;丁原的面颊,也任由苏芷玉的袖口贴拂,感受著脉脉情深,那一缕幽香沁人心脾。
实在,苏芷玉捨不得打破眼前的恬静与安寧,直觉著心如展翼,在幸福的云端翱翔瓢荡,充满著无限的温暖与感动。
她不求天长,不奢地久,衹要有这么一刻的记忆,温暖今后漫长寂寿人生,已是足够。
幽幽嘆息著,苏芷玉问道:“丁哥哥,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外面一片空寂黑暗?”
丁原摇头道:“我也不清楚,好像是鬼先生祭出的一盏灯笼,將我们罩了进来,而后就冒出古里古怪的孤魂野鬼来。要不是天心灯的庇护,可能我们也不能好端端的,坐在这里说话了。”
苏芷玉家学渊源,闻言皱眉道:“难不成是鬼仙门的百鬼焚仙灯?听爹爹说过,这灯中另有乾坤,吸纳千年地煞阴寒,暗藏著一座百鬼夜行阵。等闲人一旦被吸进去,最多坚持三日三夜,三日后势必为阴火焚魄而亡。”
丁原不以为然道:“那也未必,要不是我先前耗尽真元施展平乱诀,这狗屁灯笼也困不住我!”
苏芷玉晓得丁原,姍然一笑道:“丁哥哥,玉儿已恢復得差不多了,我们还是赶紧设法出去,也不晓得外面的姬姐姐情形如何了?”
丁原的虎躯一震,心情又黯淡下去,自苏芷玉醒来后这么长的一段时问,他竟然没有想起姬雪雁来!
现下苏芷玉一提,眼前顿时又浮现出雪儿为鬼火焚身,吮精沥血的场景。
丁原不由心头如焚,扶起苏芷玉道:“玉儿,你伤势刚好,实在不宜再出手。稍后只管跟在我身后,用天心灯护身,千万不要再逞强。”
苏芷玉也晓得,如今她的经脉一时间再难经受剧烈冲击,否则真当爆经裂脉,再有十颗朱丹也救不回。
可姬雪雁还在鬼先生掌握之中,一场恶战势在难免,她又怎能坐视丁原孤身涉险?
看看丁原坚定的眼睛,苏芷玉頷首说道:“玉儿知道,丁哥哥你只管放手施为,儘早將姬姐姐救出来。”
说著,她收了天心灯,周围红光顿时消隱。
丁原一怔,道:“玉儿,你把灯给收了做什么?”
苏芷玉浅笑道:“玉儿的伤已不碍事,正可助丁哥哥一臂之力,也好及早脱困,去救姬姐姐。”
她的话尚未说完,周围虎视眈眈的厉鬼一见天心灯敛灭,立时迫不及待蜂拥而上,四面八方鬼火如林阴风阵阵,说不出的淒厉恐怖。
丁原一闪身,护住苏芷玉,雪原仙剑大力劈出,他伤势尽復之下!声势迥然不同,仙剑爆出一溜紫电,斩在一只赤焰厉鬼胸前,砰的一声,赤邑光焰从厉鬼胸膛炸裂开未,转眼灰飞烟灭,形神俱消。
丁原旗开得胜,精神大振,仙剑挥洒自如,气吞山河,左右开弓,又劈散身前两只厉鬼。
苏芷玉在他身后手握盈雪仙剑,舞出一团绚丽光团以为护翼,两人前后呼应,双剑併举,直杀得鬼哭狼嚎,光影翩卷。
丁原杀得兴起,在阵中横冲直撞,勇不可当,一出方才虎落平阳被鬼欺的恶气,但这百鬼夜行阵,实属鬼仙门三大妖阵之首,非同凡响。
只见一只绿焰厉鬼双爪喷出十道幽芒,合身朝著丁原胸口扑来。丁原左拳轰然击出,激荡起一蓬白光。
谁料想这只厉鬼未等掌风打到,“呼”的凭空消失,却是借著火遁逃逸。
丁原左右身侧风声如吼,两只硕大的金焰厉鬼陡然现身,犹如巨灵神似的將他夹在当中,四只桌面大小的手掌,燃著熊熊光焰,恰如泰山压顶捶了下来。
丁原剑眉微扬,背后驀然飞起一束剑光,堪堪挑中左侧金焰厉鬼的小腹,凌厉的剑气“砰”的將它震碎成点点火球,散落开去。
原来是苏芷玉见丁原遇险,急切中施展出“青阳双修剑法”,替他斩去一鬼。
丁原左边压力一去,右手仙剑全力挥出,將剩下的那只金焰厉鬼拦腰斩断。
回过头来,正瞧见苏芷玉樱唇含笑,向著自己轻一点头。
两人心意交融,青阳双修剑法於鬼阵中纵横睥睨。然而那些厉鬼凭藉著阵势变换与火遁隱身,竟也纠缠不退,双方一时陷入僵局。
忽然苏芷玉轻“咦”一声,道:“丁哥哥,左首斜上九尺,全力劈出一剑。”
丁原不明所以,但闻言仍毫不犹豫飞身而上,雪原仙剑龙吟劈下。
就在他举剑斩落的剎那,苏芷玉指定的方位上光焰一闪,冒出一只青焰厉鬼,就如同飞蛾扑火撞在了剑锋上,“砰”的泯灭。
苏芷玉口令不停,继续道:“朝右六尺,仙剑横推!”
丁原声落剑到,又是两只厉鬼投怀送抱,被腰斩於马下。
如此不过半盏茶的工夫,丁原毫不费力接连斩落二十余只厉鬼,不由哈哈一笑道:“玉儿,你是怎生办到的?这些小鬼死的也未免太冤了些。”
苏芷玉一面以玉手指点方位,一面微笑道:“丁哥哥,如果你仔细打量,就可发现这些厉鬼通常三只一出,之间前后相差不过瞬间。再看它们出没的方位,不论如何变化,也总是踩在九宫之位。玉儿方才心中默计了一轮阵势变化,以此推算出『三三玄九』之数,这才麻烦丁哥哥你试上一试,不想果然奏效。”
丁原听她说的简单从容,但其间的演算推定,必然是无比的复杂,不然苏芷玉也不可能耗费这么长的时间,才看清百鬼夜行阵的奥妙。而自己在这阵中猛打猛冲这么久,却连门槛都没摸著。
丁原有感道:“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幸亏这回又是你陪我闯入鬼冢,要不就这狗屁阵势,就够我折腾半宿。”
苏芷玉听到丁原夸奖自己,玉颊一红,尚未回答,心头猛地警兆突起,竟不知为何一下子推算不到下一步阵势的变化玄机。她急忙仙剑回引,低声道:“丁哥哥,撤回天元正位,不要妄动!”
丁原一愣,身形已隨苏芷玉飞起,耳中就听周围“轰”的一声,炸开无数五顏六色的光球,奼紫嫣红,彷佛漫天的礼花一般绚丽多姿。
丁原奇道:“玉儿,这是怎么回事,要放焰火么?”
苏芷玉面容微紧,徐徐道:“三三之极,九玄归一。丁哥哥,玉儿猜想鬼先生在外面显然是感应到这边的情形,因此不惜耗损真元,要发动此阵的终极变化,以百鬼合一,流火焚仙之变,来对付我们。”
丁原傲然道:“他不过是黔驴技穷,有什么可怕的?”丹田真气磅礡泉涌,浑身白光一闪,仙剑鏗然鏑呜,紫色剑身昂然颤动,灌注入十成的大日翠微督天真气。
再看那边,千万流火狂舞,银蛇从四面**匯聚到丁原上方虚空,迅速凝铸成一团庞大的彩色光球。
光球外圈泛著血红之光,咄咄逼人的烈焰高过数丈。
光球內圈七色光芒流转融合,进射出耀眼华彩,照得阵中綺丽如昼,一不住发出震耳欲聋的电闪雷鸣。
丁原在漫天罡风急流里立然如山,真气提陞到满盈境界,低喝一声,身剑合一,幻化作一束沛然浩荡的白色光柱,迎头激射。
他不愿意过早施展平乱诀,以保有后劲,应对外面的鬼仙门一眾高手。但这一记以身剑合一所发的“中流砥柱”乃毕身功力所铸,比起等闲御剑之术尤有过之。
苏芷玉见丁原飞身硬撼,不禁大喫一惊,唤道:“丁哥哥1口中真言急念,左手剑诀如花盛绽,竟是情急之下,祭起天一阁的“云生水起诀”。
她的伤势尚未痊愈,这番不顾一切的耗用真元发动御剑术,顿时胸口气血翻动,五臟六腑一起传来钻心的剧痛。
苏芷玉强自以一口真元压住咽喉热血,朱唇轻喝一声:“疾!”盈雪仙剑清音如乐,焕出层层云霓如碧霞光,追著丁原翱翔九天。
“轰轰”两声惊天动地的巨响,雪原仙剑与盈雪仙剑一先一后,撞击在光球中心,千盏流波如星陨落,汹涌的热浪冒著彩色光焰爆裂膨胀。
丁原一记闷哼,身躯弹石似的拋飞,在光波跌宕里不停滚翻,身上衣裳尽皆碎裂。
苏芷玉嚶嚀抚胸,一缕血丝汩汩逸出嘴角,面色惨淡如金,几乎连站定的气力也已失去。
盈雪仙剑打著盘旋飞回主人头顶,光泽黯淡如雾,显然灵性大损。
那团光球打从中央爆开,滚滚火云冲向高空,露出一个五六丈方圆的庞大黑洞,无数淒厉的鬼魄面容在光雾里忽隱忽现。
从那黑色空洞里,赫然轰出一束绚丽光芒,直射丁原。
苏芷玉看得心摇神荡,要待救援,奈何丹田中真气翻捲,全然使不出劲,想祭起天心灯,也已远水不解近渴。
当下禁不住眼前一黑,惊呼道:“丁哥哥——”
第三章裂鼎
丁原被光球震的眼冒金星,差点魂魄离身,在空中一面藉势翻腾卸去劲道,一面聚集真气疏理经脉他这亏喫的也算不小,好在都天云伏魔大光明符护持住週身要害,更保得胸口一股真元不散,所以情况並不像苏芷玉想想的那般糟糕。
经歷无数次血战恶斗,丁原早非初出茅庐的楞头小伙,这看似冒险莽撞的一击,也另他试探出对方的分量。
丁原人在空中,灵觉里清晰的映射出一股汹涌光芒,正朝著自己劈到。
他临危不乱,左手向下虚按,身形弹起定住,雪原仙剑笑指苍穹,砰的抵住迎面迫来的光束。
饶是丁原施出九成功力,脚下也不禁踉蹌而退,但他退而不乱,真气源源注入仙剑,紧紧顶著头顶的那束硕大绚光。
苏芷玉见丁原安然无恙,芳心一定。她已无力再次施展御剑术,当下聚起丹田残余真气,玉手轻扬,真言驱动,灵犀鐲化作一道银光打向光球。
丁原手腕上驀然传来轻轻震动,却是另一只灵犀鐲若有所感,发出呼应。
丁原心念一动,口中喝道:“去!”腕上光华一闪,灵犀鐲欢鸣飞起,迎著耀眼的光芒逆流而上。
两只灵犀鐲一左一右龙吟飞展,突然间齐齐焕放波澜一般的层层光晕,交织辉映,绚烂如霞。
丁原心底生出一种莫名的奇异感悟,彷佛一剎那里,自己的意念借著放飞的灵犀鐲,与苏芷玉的心紧紧联係在了一起。
两人的心头同时通过一缕微妙感触,竟在刀光剑影中相互深深一瞥,齐齐左手翻转灵印,遥指灵犀鐲。
灵犀鐲“叮”的清鸣,幻化分一龙一鸞两柬绚丽光影,最终而为一银光復现,轰然击中光球正中的黑色空洞。
双鐲合璧,灵犀一点。光球石破天惊一般的炸裂开来,无数罡风流光疯狂的朝四週汹涌膨胀,虚空中隆隆雷声如炽,撕裂出一道道光痕。
丁原与苏芷玉只觉得一团势不可当的气流涌到,將两人出身躯高高拋起,耳边“哧哧”激流呼啸不断,眼前眼花撩乱,什么也看不清楚。
正自惊骇间,驀然光雾如潮卷散,渐渐露出一座庞大的地底墓室。原来在灵犀鐲的合璧惊天一击之下,百鬼焚仙灯终於喫不住这股沛然莫御的冲击,迸碎成麵粉瓢飞,將两人从阵中释出。
灯毁人伤,鬼先生口中鲜血狂喷,面色惨白如纸。
更因事起突然,丹室中的八座妖鼎齐齐惊呜,光焰摇动,流火散落,如繽纷落英,煞是壮观。
鬼仙门的七大长老急忙催动真气护住丹鼎,好不容易才重新控制住局面。
丁原在半空一阵的翻腾,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的苏芷玉,虎腰一挺,探身將她揽祝两人双手互执,一道柔和真气流转在身体经脉之间,徐徐稳住身形瓢落著地。
丁原一抬头,便瞧见太乙九极鼎上方光团中的姬雪雁,右手仙剑一指鬼先生、喝道:“老鬼,你还有什么招数儘管使出来,丁某今日奉陪到底!”
鬼先生调勾气息,心头不禁暗凛。
光一个丁原就已经够麻烦,现在连本以为已经死掉的苏芷玉,也好端端站在眼前,虽然他也瞧出苏芷玉重伤未愈不堪恶战,可自己的两个得力手下却早已损命当场。
再想那百鬼焚仙灯是鬼仙门镇门之宝,衹是这次非但没能將丁原与苏芷玉炼化,反而被轰得粉碎,真不晓得这两人是怎么办到的。
他心念急转,当机立断,沈声命道:“封鼎!”
那七大长老闻言无不愕然,一旦鼎炉熄灭,先前的所有工夫都等於白费,自姬雪雁体內汲取的朱果菁华也一同付诸东流。
好在。相对四十九天的凝炼,这两天的损失还不算太大,不然可就亏到家了。
鬼先生这么做,也是无奈罗。鬼仙门好手眾多,但此时此刻真正能帮他对抗眼前这两个年轻人的,也不过是眼前这几位长老了。倘若巫行云与莫行虚没有死,他也不必出此下策,白白浪费了两天的心血。
七大长老同时收功,炉火渐渐熄灭,太乙九极鼎上的光团,却兀自不散,托著姬雪雁的娇躯,缓缓沈入鼎中。
丁原冷眼旁观,淡然讥笑道:“老鬼,你又想玩群殴的把戏么?”
鬼先生心中对丁原苏芷玉已是恨极,双目幽光如电,锋锐的射在丁原脸上道:“小子,你毁我仙宝,杀我同门,若不將你们两人一同扔进丹鼎炼化成鬼,又岂对得起『鬼先生』这三字的百年盛名1
驀然,甬道深处传来一人狂妄囂张的大唉声,道:“狗屁,一个装神弄鬼、躲在死人坟里的老家伙,也敢提什么盛名?哈哈,你先问问老子我答不答应?”
丁原一听这声音,不由目光一转望向甬道口,叫道:“老鬼头?”
“砰砰!”
甬道口先出现的,却是两具被拋过来的鬼仙门丹室守卫尸首,而后才是年旃的声音道:“不错,老子来了!”
朦朦光影一晃,年旃的元神持著冥**刺刺闯了进来,左手鲜血琳淋,也不知这一路闯进来,痛宰了多少鬼仙门弟子。
跟在年旃身后的,还有一男两女,竟是安孜晴、楚凌仙与屈箭南。有年旃开道,他们三人只轻鬆在后面跟著,连剑也不曾出鞘。
如今镇守鬼冢上两层的巫行云与莫行虚,都倒在丁原剑下,剩下那些小角色,只不过是撞枪头白送死的罢了,四人一路杀来,直如无人之境。
也怪鬼先生下有严令,没他准许任何人不得接近丹室半步,几名赶来报讯的弟子,都在门外被守卫拦下,却没有一人有巫行云莫行虚的胆子往里直闯。
苏芷玉抬眼就见安孜晴等人,不由得惊喜交加,唤道:“阁主、楚师姐!”
忽然想到自己的手还被丁原握在手里,脸上不禁一红,急忙借著整理散乱鬢髮的机会,將玉指抽出。
丁原也没注意到这个细节,冷冷扫了眼屈箭南,问道:“老鬼头,你们怎么来了?”
年旃哼道:“老子想想还是不放心,就跟著安阁主他们一块来了。也亏苏丫头一路留了天一阁的暗记,我们才这么快找著此处。来的早不如来的巧,老子刚才还听有人大言不惭,嘿嘿,想欺负丁原?也得先问问老子的冥轮!”
鬼先生别人不认得,年旃却曾在蓬莱仙会上见过。见他横冲直撞杀將进来,又摆明要为丁原橕腰,不禁大是头疼。
眼中的幽光更盛,鬼先生冷冷道:“年旃,你什么时喉变成了丁原这小子的看家狗了,一百多年没见,果然是大有长进!”
年旃再笨,也听的出这话里的讥讽之意,脸上红光一闪,怒啸道:“老鬼,你找死!”
双手驱动冥轮呼啸而起,化作一溜寒光,直射鬼先生。
鬼先生口出讥讽之言,手下却不敢有半点怠慢,魑魅离魂竿斜斜挑出,准確无比的击在冥轮中心。“叮”的一声响,冥轮倒飞回年为手中,两人身形俱是一震,同时心道:“百多年不见,这老家伙倒没白费光阴!”
年旃更是收敛狂妄之心,他自家知道自家事。倘若不是得丁原的冰莲朱丹与天道感悟之助,刚才那一记硬撼,多半还要喫上点亏。
说起来倒不是他修炼不勤,却因为潜龙渊中血雾著实消耗了他许多真元,依仗著元神出窍,这才能与鬼先生战成平手之局。
安孜晴遥遥向鬼先生一礼道:“在下天一阁安孜晴,虽僻居南海一隅,却也是久仰先生大名。今日多有冒犯,也是逼不得已,希望先生能大度为怀,放过姬姑娘,我等自当赔罪退去。”
鬼先生联想到方才苏芷玉对安孜晴的称呼,暗自思忖道:“原来这婆娘就是天一阁的现任阁主安孜晴!据说她的修为已臻大乘之境,却从未出过南海一步。
如今居然连她也来了,今日之事看来万难善了。”
他不禁重新掂量丁原的分量,但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就这么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子,不仅修为高的惊人,更有正魔两道最顶尖的人物藏在背后橕腰,惹了他,跟惹了半座天陆有什么太大区别?
但是他桀驁阴狠,心中飞快的盘算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对比。丁原那边有三大顶尖的高手,可自己加上鬼仙门七大长佬也未必不能一战。何况,在鬼冢之中,尚有许多阵势机关未曾发动,关键时刻或许也能收奇兵之效。
再不济,还有一个姬雪雁掌握在自己手中,又怕他何来?
当下,鬼先生阴惻惻一笑道:“原本有安阁主的大驾说和,老夫也应当卖个面子。可惜,安阁主已经来晚了一步。丁原这小子连杀我两位同门师弟师妹,又毁了本门的百鬼焚仙灯,这个粱子,可不是安阁主能够一句话化解得了。”
丁原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你若真想找丁某报仇,便先放了雪儿。丁某与阁下单打独斗,生死由命!”
鬼先生摇摇头道:“你说我会答应么,丁原,你莫將老夫当作三岁的孩童哄。”
年旃不耐烦道:“说到底,还是要拳头解决问题。老鬼,老子有百多年没会过你,今天咱们就瞧瞧到底谁更高明!”说罢,元神一晃欺近鬼先生。
丁原眉毛一挑道:“老鬼头,他是我的!”身形后发先至,硬抢在年旃之前一剑“投鞭断流”,朝著鬼先生斩落。
年旃被丁原抢了先机,骂骂咧咧道:“奶奶的,连这也跟老子抢!”元神在空中转向,奔著七大长老杀了过去。
屈箭南亮出仙剑,呼喝道:“丁兄,我来助你!”拧身飞击一个矮咚咚的胖长老。他一出手,身旁的楚凌仙唯恐有失,侧目望向安孜晴低声道:“师父。”
安孜晴怎不明白弟子心意,暗嘆一声,道:“小心对方的鬼魅伎俩,出手先留三分余地,以应万全。”
楚凌仙面露喜色,低低应道:“是!”撒出仙剑,衣袂飘飘护持在屈箭南身旁,双双敌住那名胖长老。
混战一起,丹室中顿时刀光剑影罡风激荡。安孜晴与年旃的修为,明显要比其他人高出许多,各缠住两名鬼仙门的长老;苏芷玉、屈箭南与楚凌仙三人成虎,对上余下的三人,堪堪打个平手。
最为凶险的,自是鬼先生与丁原之爭,两人全无留手,恨不能每一招都置对手於死地,从顶上打到地上,再从石壁斗到甬道,真是棋逢对手,精采纷呈。
在一连串暴风骤雨的对攻里,两人都没工夫再去动用身上法宝,全凭著自身真实功夫爭锋相对,寸土不让。
转眼一百余个回合,丁原终究在经验与功底上逊色些许,渐渐稍落下风。但他身上所负的杂学著实太多,从二十二字拳到辟魔腿,从穿花绕柳身法到七大剑派的精奇招式,总能奇峰迭起妙手纷呈,令鬼先生佔不到丝毫的便宜。
原本鬼先生的天贝伽蓝神功,乃天陆正魔两道修真高手所忌惮的歹毒功夫,奈何偏巧丁原身怀三股绝世真气心法,硬是不喫这套。那蓬蓬幽蓝氤氳,无数厉鬼魂魄,根本不在丁原话下,使得他失去了最大的优势。
鬼先生有心施展鬼仙门镇门绝学“通天慑地万魂诀”,一来丁原不给半点凝聚真元、发动鬼诀的喘息之机;二来他也顾忌丁原的“平乱诀”威力太大,以通天慑地万魂诀对撼,未必能够討到多少好处。因此,鬼先生衹有不断催动体內真气,魑魅离魂竿快如风电,以求能拖垮丁原。
眾人正斗到酣处,突然耳中听见震耳欲聋“轰隆”一声巨响,原来是年旃拼出真火,发动“万雷轰天诀”,一举震毙鬼仙门两大长老,冥轮去势不止,居然狠狠撞击在丹室中央的太乙九极鼎上!
太乙九极鼎受此万雷轰天的强横冲击,先是鼎身剧烈晃动不已既而从受创处裂开百多道龟纹,迅速蔓延全身。
鼎炉中驀地耀出一蓬赤红光焰,直衝穹顶,爆发出“喀喇喇”的电闪雷鸣。
周围七鼎同时生出威態,齐齐淒厉呜响,一束柬光芒犹如火山爆发喷薄泉涌,鼎身承受不住来自內部的庞大冲击一一开裂,从缝隙中发射出妖艷的华光。
鬼先生与眾长老面色齐变,脸上又是惊恐又是悲愤,彷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將发生。
六人竟再顾不得激战,不约而同抽身闪退,可怜那胖长老走的慢些,却被屈箭南与楚凌仙死死缠住。
他迫不得已的厉声吼道:“还打什么,八鼎陨灭,天塌地陷!再不逃,谁也休想活著离开!”
好似为了应证他此话不虚,太乙九极鼎“轰”的炸开,卷里著赤红的光嵐向四週汹涌溢去。
周围七座妖鼎接二连三的爆炸,一声声轰鸣,几乎把人的耳朵都给震聋。
一时间丹室中充满各色流光,惊人的气浪排山倒海的卷向每一个角落,周围石壁恰似发生地震一般摇晃碎裂,头顶无数的巨石雨点一样的砸落。
丁原被一股迴旋的气流拋上半空,头上猛的一暗,却是大块的巨石压下,他急忙挥剑阻挡,目光穿过重重光雾望向太乙九极鼎碎裂之处,大声吼道:“雪儿——”
但他的声音,竟被这惊天动地的轰鸣迅速掩埋,天昏地暗里,哪里能够找到姬雪雁的踪影?
丁原心中一疼,暗道:“难不成,雪儿已被那丹鼎炸得形神俱毁,连一点痕跡都没能留下?”
想到復里,他拼命扑向丹室中央,在狂乱的气流里,宛如一叶隨时会颠覆的轻舟,任他有通天的修为,也被不住的拋起又卷落。
忽然,从旁掠来一条水袖,准確的缠在丁原腰上,却是安孜晴正好在左近,见丁原发狂似的冲向下面,赶紧出手拦截。
丁原並不领情,仙剑一挥斩向水袖吼道:“你为什么要拦我?雪儿还在下面,我要找她!”
安孜晴儘管听不清楚丁原在大叫什么,可也能从他的表情上猜测到话里的意思。
她右手玉指一弹点开雪原仙剑,以传音入秘道:“丁原,这儿马上要塌方了。我们衹有先活著出去,才有希望再救别人!”
话虽有理,可惜丁原现在哪里听得进旁人良言相劝,摇头吼道:“我不管,我要先找到雪儿和玉儿再说!”
安孜晴见他不肯听劝,丹室、鬼冢坍塌又迫在眉睫,於是虚指前方,以传音入秘诈道:“咦,那不是姬姑娘么?”
丁原一震,转头望去,不防腰上一麻,已被安孜晴点中。他知上了对方的当,不由怒目而视。但安孜晴衹是不理,身如翩翩惊鸿,在罡风光流的缝隙间穿梭游走,悬合上眾人一路往外突围。
可刚回到第二层上,突听得一声噶喇喇巨响,鬼冢轰然塌陷,惊流密石中眾人先后失散,倒是丁原被安孜晴以水袖卷里、御起云生水起诀,冲出牢笼。
等两人回到地面,俯瞰脚下,只见鬼冢上方的陵墓废墟,已然塌落成一个巨大的黑色洞穴,里面不住朝外冒著滚滚浓烟,直衝起有三十多丈高。
在废墟周围的沙漠上,居然裂出成百上千道的沟壑,最窄的也有一里多宽,深度更不可测。
这些沟壑,就如蜘蛛的触角,无边无际的伸展向四方天际,恐怕方圆几百里之內,都不能幸免。
天空中浓雪翻滚压住日月,黄澄澄的妖艷光晕充斥弥漫,疯狂的大风狰狞厉號,捲起漫天的黄沙,直叫人无法睁眼。
假如方才不是安孜晴见机得宜,施展御剑术破困而出,此刻她与丁原两人定然已被掩埋在深深的岩层乱石中,不见天日!
安孜晴鬆开丁原禁製,目光四处搜索其他的同伴,可乱影迷离中,除了风沙浓烟,哪里还有人影。她心中一震道:“难道凌仙、玉儿和屈箭南他们都来不及走脱,被埋在了鬼冢里了?”
丁原看了一眼塌陷的鬼冢,深吸一口气,在狂风巨流中拼命喊道:“雪儿、玉儿、老鬼头!”
他的声音被狂风冲散许多,可周围几里內仍能够依稀听见,远远传来年旃的嗓门哈哈笑道:“小子,你放心,老子怎么可能被这破坟头活埋?”
说著话,年旃从迷雾里晃晃悠悠飞了出来,样子虽然有点狼狈,不过看上去倒也没什么大碍。
丁原心一宽,旋即问道:“老鬼头,你有没有见著玉儿她们?”
年旃摇头道:“老子只顾著冲出来,哪里还有空闲去管别人?怎么,其他人都还没找见?”
丁原摇摇头,道:“不行,我要下去找他们!”
年旃叫道:“你疯了,底下都塌成一片了,你怎么进去,就算进去了,又怎么找他们?”
丁原知道年旃说的是实话,可是站在上面苦守,简直比杀他更加难受。
忽然眼前一亮,远处腾腾黑雾中,冉冉昇起一抹红光,正是苏芷玉驭著天心灯,从地下出来。
丁原飞身赶过去,苏芷玉遥遥见著丁原向自己奔了过来,心头一鬆。
她经歷刚才一番恶战,又强运天心灯脱困!值內伤势骤然馥发,全凭著一股坚强意念,才支橕著到现在。
苏芷玉天心灯一收,人已软倒在丁原坚实的怀抱中,也顾不得羞涩,努力靠著一口真元,无限愧疚的说道:“丁哥哥,玉儿没能找到姬姐姐。”
丁原百墨父集,心中暗念一声:“好玉儿!”右手真气源源不绝注入苏芷玉体內,助她稳住伤势,克制著对姬雪雁的担忧,安慰道:泌关係,玉儿,你只管好好习,其他的事情,都有我和安阁主、老鬼头在。“苏芷玉缓缓点头,目光望向安孜晴道:”阁主,楚师姐他们还没出来么?“安孜晴頷首道:“玉儿,丁原说的不错,你好好调息,我这就设法再进鬼冢去找他们。”
年旃与这些正道人物死不对脸,这次来大漠万里迢迢,也没跟安孜晴等人说过一句话,这时更站的远远冷笑道:“安阁主,你虽然贵为天陆三大圣地的掌门之一,不过也未必有法子再进得鬼冢。”
丁原也没搭理老鬼头,说道:“安阁主,还是让我去。我拼著元神出窍潜入鬼冢,一定將他们找回来1
安孜晴断然拒绝道:“不成,这样太过凶险,万一你的元神来不及收回**,那是万劫不復的后果。丁原,我也算是你的尊长,你就听我的话,留在上面照看玉儿,下面的事情交给我就是。”
丁原不肯让安孜晴涉险,何况他心悬姬雪雁安危,那是一刻也不想等,立刻说道:“安阁主,我一定要下去,你这次说什么也拦不住我!,”
说罢,双目一闭,就欲施展元神出窍之功。
年旃见状,嘆口气道:“罢了,罢了,也不晓得老子哪辈子欠你的。丁原,安孜晴说的不错,你这么下去太过凶险,不如由老子再走上一遭。老子当年肉身被毁,反少了这层牵掛,总比你强出不少。”
丁原一怔,没料到年旃居然转性主动出手相帮,心下感激,问道:“老鬼头,你能行么,别逞能把老命搭在里面。”
年旃傲然道:“狗屁,老子敢去自然就有把握,你小子就放心在这儿,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著,元神一晃,驾著冥轮朝著地穴飞去。
第四章地穴
隆隆的塌方声,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渐渐停歇,周围陷入一片可怕的死寂。
屈箭南在最后一刻,祭起了越秀剑派法宝“青光罩”,将楚凌仙与自己一同护在其中幸免于难,却也被困守在了一个方圆不到三丈长的狭小缝隙中。
屈箭南耐心等了半晌,见头顶不再有沙石落下,这才收起了青光罩,周围顿时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楚凌仙纤手一弹,祭起一枚灵珠,朦胧的柔和光晕,映照在两人的脸上。
屈箭南问道:“楚姑娘,你没有受伤吧?楚凌仙真气游走全身,发现除了左臂被砸落的岩石刮伤几处外,并无大碍,当下回答道:“我没事,屈兄你呢?”
屈箭南苦笑道:“还好有青光罩的保护,不然还真难说。不晓得安阁王他们是否已经脱险,但愿别像我们这样也给困死在这里,那可糟了。”
楚凌仙心中也没底,猜想道:“师父她老人家还有苏师妹他们的修为比我高出许多,应该有法子旱一步逃出鬼冢。说不定,现在他们正在设法寻找我们。”
屈箭南心下稍安,饱含歉疚道:“楚姑娘。刚才你要下是为了照应我,现在也该逃出去了。连累到你,在下著实过意不去。”
楚凌仙含笑道:“屈兄这么说,岂非要折煞小妹?要不是屈兄的青光罩,小妹恐怕已被这乱石堆活埋啦。”
屈箭南半弯著腰,摸了一下探手可及的石壁,长出一口气说道:“可如今你我给压在这里面,连身子都没法站直了。”
楚凌仙见他情绪有些低落,鼓劲道:“屈兄,只要我们安然无恙,就有机会挖出一条通道回到地面。何况,师父和苏师妹他们,一定也会想方设法营救我们的。”
屈箭南闻言,不由一降断愧,暗道:“我屈箭南一贯自诩是男子汉大丈夫,眼前稍稍遇到一点挫折却愁眉不展,还要一位姑娘宽慰劝说,怎不教人惭愧?”
他挺了挺身子,不防却触动些许泥沙碎石,刚好兜头洒在身上,道:“楚姑娘,你说的不错,与其怨天尤人,不如言起立行,在这地下废墟中打出一条通道,说不定只要一两个时辰的工夫,你我就能重见天日。”
楚凌仙见屈箭南灰头上面却又目光炯炯,显是精神振奋起来,可惜听他口出豪言壮语,却又有点含糊不清的样子,料想是他嘴里吃进了沙子说话咯取,不由噗哧一笑道:“既然屈兄有此豪情,小妹自当忝附骥尾。”
灵珠映射下,灰尘掩不住的娇容,竟显得说不出的明媚,看得屈箭南也是一呆。
但他自幼家教严谨,立刻收住心神,借著打量头顶情况的机会,自然而然挪开了目光,伸手触摸顶上,说道:“我说这里为什么能形成一个小洞穴,原来是上面架著一块巨石。咱们暂且不去动它,以免巨石一碎塌落下来,连最后的藏身之所也没了。”
楚凌仙站起身,摸著头顶的巨石,小心冀冀朝洞穴另一端走去,三步两步到了尽头,微一蹙眉道:“这块石头好大,一直延伸到这儿也没断开。”
这时屈箭南袖口一动,里面探出一个小脑袋,却是彩儿。它当日与年旃寻到安孜晴等人,已是次日清晨,经过一夜争夺,三叶灵花也各有所归。
安孜晴依仗著天一阁的云生水起诀脱颖而出,取得其中一叶,另一叶则不出所料落到了一动大师的手中。
至于最后一叶灵花,则被一个神秘人物夺去,此人突忽而来,突忽而去,在场无数高手,甚至连他的面目都未曾看清。
姬雪雁被鬼先生所掳的消息,经彩儿小嘴这么一说,最为着急的自然是屈箭南。
而安孜晴与楚凌仙也担心丁原、苏芷玉万一大意,救人不成反遭蛇咬,于是当即决定从后援手。
年旃想来想去,居然也跟了过末,倒让旁人吃惊不小,实在不明白这老魔头与丁原之间,到底有多厚的交情,居然能把他也搬动。
见著屈箭南,彩儿可算是脱离苦海,说什么也不肯再跟年旃待在一起,却把屈箭南的袖口,当作了临时的安乐窝。
方才地陷时,彩儿躲在屈箭南的袖子里,竟吓得昏了过去,直到这时才醒过来。它大著胆子左右张望,哭丧著脸道:“屈公子,咱们在哪里?小姐呢,怎么不见小姐?”
屈箭南安慰道:“彩儿不要害怕,我们暂时被困在了地底下。雪师妹我们也没能找到,但无论如何,大伙都会想法救她。”
彩儿摇头道:“我不信,小姐一定已经死了!你们都只顾自己逃命!却都不管小姐死活,只有彩儿才一心记挂著小姐。”
屈箭南苦笑道:“彩儿,要是只有我一个人在下面,说什么也要先去找雪师妹。可现在楚姑娘也因为要救我被困在这里,我怎能再拖累她?”
彩儿叫道:“你和丁原一样,身边有了别的姑娘就立刻忘了小姐!彩儿要去找小姐,你们走你们的,我是不走的。”
说著,从屈箭南的袖子里飞出,落到地上,拼命用小爪子扒拉坚硬的泥石。
屈箭南偷眼看了眼楚凌仙,正巧碰上对方微含笑意的眼波,屈箭南脸上立刻莫名起火,楚凌仙却落落大方道:“屈兄,连彩儿这样一只鹦鹉都有情有义,我们怎能就这样舍下姬姑娘?不如,你我先合力向下挖,或许能找到那座丹室。”
屈箭南何尝不牵挂姬雪雁的生死,但丹鼎爆裂如此的威力惊人,失去神志的姬雪雁又如何能幸存?而要想从这里挖通一条到丹室的地道,艰难程度更远胜向上逃生。
正因顾虑多多,他才强自按捺下寻找姬雪雁的冲动,先求脱困。
闻听楚凌仙的建议,屈箭南心中感动。
要知道,姬雪雁不比苏芷玉,她们两人可说是素不相识,没半点交情可言。
楚凌仙之所以要先救人后求生,凭的是一副令人钦佩的侠义与善良心肠。
他刚想开口,耳朵里突然听见脚下的沙土发
出轻微响动,连忙低喝道:“彩儿小心!”
赶紧将彩儿救开。
“哗啦啦!”沙土松动陷落,露出一个桌面大小的洞穴。
楚凌仙亮出仙剑,遥遥指住洞口,轻喝道:“底下是哪一位?”
“轰”的洞穴下青光一闪,两人脚下地面剧烈的震颤,直教人怀疑是不是新的塌方又来了。从那洞穴中掠出一人,正是先前与两人交过手的矮胖长老。
屈箭南“咦”道:“原来是阁下!”他反应奇快,声音未落仙剑己出,一溜寒光直刺矮胖长老的胸膛。
屈箭南心知以自己与楚凌仙的联手之力,也未必能赢的过对方,偏偏这狭小的石穴里毫无转圜余地,惟有抢先下手先声夺人。
然而,那矮胖长老却早有了防范,他本是鬼仙门七大长老之首,修为不输给莫行虚,地位甚至更高。
矮胖长老眼见屈箭南仙剑杀到,他右掌进指如刀劈出一道狂澜,震开仙剑。
左掌第十层的天贝珈蓝狂风咆哮而出,一蓬蓝幽幽的光岚,好似惊涛骇浪压向屈箭南。
楚凌仙身形一晃斜刺杀出,凌波仙剑翩若惊鸿,将天贝珈蓝劈成两半,从两人左右呼啸滑过,重重撞在石壁之上,头顶“沙啦啦”抖落浓浓烟尘。
矮胖长老嘿然道:“真是冤家路窄,竟又撞见你们两个小鬼。正好,让泉某吸了你们的真元精血,以解鬼冢覆灭之恨!”
他双掌灌注十成功力,打出两道光风,分袭屈箭南与楚凌仙。
只见那光风里若隐若现厉鬼的狰狞面目,一团灼热的气流,瞬间弥漫小小的石穴。
楚凌仙心头一凛,提醒道:“屈兄小心,掌风有毒!”只为开口说这么一句话,鼻中已吸入一丝天贝珈蓝的火毒,顿时头晕目眩,脚下虚浮。
幸而楚凌仙自幼拜入南海门下,根基扎实,立即默念天一真诀,将那缕毒气化解。
三人恶战二十余个回合,难分胜负。屈箭南的功力终究稍逊一筹,渐渐抵挡下住天贝珈蓝火毒的侵蚀,头顶因汗水蒸发,形成的淡淡水雾不住升腾,面色更是赤红一片,体内真气眼看著难以为继。
他心中暗道:“若在这样下去,不出二十个照面,我与楚姑娘势必要么生丧于此。与其两人皆死在这老魔手中,倒不如由我舍命一拼,与他同归于尽,至少也能保住楚姑娘的性命!”
一念至此,屈箭南虚晃一剑,撤出战团,全身功力凝聚丹田,吐气扬声低喝道:“咄!”头顶霞光一绽,甫然生出一团绿光,刹那幻化作元神模样。
楚凌仙与矮胖长老齐齐惊呼,只不过个中意味大是不同。
屈箭南的元神飘浮在肉身之上,双手一掐剑诀,仙剑光芒爆涨,将石穴映得犹如自昼。
矮胖长老厉喝道:“小子,你在做什么?”想要冲将过去,却被楚凌仙紧紧缠住。
屈箭南元神的双目一阖,将毕生真元源源不绝汇聚到仙剑之上,徐徐道:“泉老魇,看剑!”
越秀剑派的“山高水长诀”龙吟飞展,宛如层层青峰录碉,焕放出耀眼光华,刚柔并济,灵拙相得,照著矮胖长老的头顶轰落。
“轰”的一声,矮胖长老的身躯,在剑光掌风进发出的旋流中踉跑而退,双手几成焦炭。
屈箭南一击之后真元近乎尽散,元神“哇”的喷洒出漫天血雨,将四壁染红。
楚凌仙心神俱震,失声道:“屈兄——”却发现那矮胖长老身负重伤,正欲转身遁入先前开凿的地道,当下暗咬银牙,祭起“云生水起诀”。剑华一闪,自矮胖长老背心透入,楚凌仙也无心多看半眼,纵身到屈箭南跟前,颤声道:“屈兄,你这是何苦?”
屈箭南真元涣散,元神已无力归窍,勉强微笑道:“一命换一命,我也算值了。”
楚凌仙一醒,催动玄功将屈箭南的元神收回肉身,双手扶抱著他道:“屈兄,你一定要挺住,凌仙这就设法带你出去!”
彩儿被刚才一场惊心动魄、一死一伤的血战吓得魂不附体,见屈箭南七窍流血,面如惨金,禁不住叫道:“屈公子、屈公子!你别死啊,都是彩儿不好!”
屈箭南强撑著身体,微笑道:“彩儿,我没能救出你家小姐,你不要怨我。”
楚凌仙取出一枚冰莲未丹,送入屈箭南口中,左掌将天一真气毫下吝惜的注入他的体内,帮助护住心脉,重新聚敛真元。
她一面催动功力一面说道:“屈兄,你不要再多开口,只管全心运功调息,先将性命保住,才是眼前最紧要的事。”
猛然,头顶传来“喀喇”一声,碎石簌簌下落,那块巨大的岩石上,赫然裂开一道缝隙。
屈箭南急道:“不好,楚姑娘,伽快带著彩儿从那老魔开凿的地道走吧,这里只怕马上就要塌方!”
楚凌仙毫不犹豫的一摇头道:“宁屈兄,凌仙不会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咱们要嘛一起逃生,要嘛便一起死在这里!”
屈箭南望向楚凌仙,蓦然从对方坚定的眼神中察觉到什么,不由全身一暖。
还没等他开口,那道缝隙上传来一人声音道:“下面是谁唧唧喳喳,还没死透?”
彩儿一听到这人的嗓门,吓得“哎呦”一声,马上缩进呱屈箭南的袖口,就好似老鼠遇见猫。
屈箭南闻声却是一喜,奋声朝上喊道:“可是年旃老前辈在上面?”
缝隙中金光一闪,正是年旃他老人家,晃晃悠悠驾著冥轮拍马杀到。
当下年旃冥轮开道,楚凌仙殿后,辗转打柜一条地道,重新回到地面。安孜睛与苏芷玉见到楚凌仙、屈箭南归来,自是欢喜。屈箭南因伤势甚重,便就地打坐疗伤,由楚凌仙将石穴中的遭遇说与众人。
丁原却哪里有心思听这些,将年旃一把揪到旁边问道:“老鬼头,还是没有雪儿的下落么?”
年旃哼道:“老子我能找回两人来已算不错了,那个丫头多半是被埋在鬼冢的最底一层,离著上面不知有几十丈深。就算真还活著,也等于大海捞针。”
丁原明白,年旃的话虽然不好听,可也是实情。然而,自己万里迢迢深入大漠,九死一生闯荡鬼冢,更差点搭进苏芷玉的性命,到头来还是海市蜃楼一场空,却教他如何心平气静?
年旃见他面色越来越不好看,忍不住道:“小子,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就算你有通天本事掘地三尺,也未必能找到姬丫头。我看,她多半已经……”
丁原低喝道:“我不相信!雪儿绝不会死!”
就这时,天上忽然传来一记嘹亮的鹤唳,引得众人注目观望。但见无垠苍穹下,一羽雪白的仙鹤悠然向着这里飞落,上面端坐著一位中年女尼,青衣青帽,法相庄严。
彩儿探头一看,一声欢呼,飞到她的肩头上好一阵亲热,显是熟悉亲和之人。
女尼下了仙鹤,朝著安孜晴躬道:“请问施主可是南海天一阁安阁主?”
安孜晴颔首道:“本座正是,敢问师父如何称呼,却找孜晴何事?”
女尼微微一笑道:“贫尼东海灵空庵门下,法号静闲,奉师尊九真师太之旨,特来拜会安阁主,并有一言转告阁主与丁原小施主。”
丁原一听,奇道:“静闲师父是说,九真师太有话托你转告我和安阁主?”
静闲道:“师尊嘱咐贫尼转告安阁主、丁小施主二位,贫尼的师妹静斋,也就是姬雪雁姬姑娘,已被师尊所救。因她身中剧毒,又受连日的丹鼎凝血急需救治,因此师尊已经带著姬师妹回返东海。惟恐几位心悬姬师妹安危还在鬼冢寻找,这才人叩贫尼前来传讯,请诸位施主尽可放心。”
彩儿闻言欢呼道:“原来小姐真的没死,彩儿好开心!”
丁原等人也是又惊又喜,自不赘言。
安孜晴微彻惊讶道:“原来九真师太也曾到过鬼冢,本座与她失之交臂,着实可惜。”
想到九真师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救走姬雪雁,而自己与丁原等人居然毫无察觉,仅这份不显山不露水的身手,不得不令人叹服。
静闲听闻安孜晴如此推崇九真师太,脸上也不露半分傲色与欢喜,依然平静道:“师尊也说,这次未能与安阁主秉烛深谈,甚为遗感。因而请阁主若他日有闲,屈尊东海,敝庵上下无不热诚以待。”
安孜晴淡淡一笑道:“九真师太这么说,教本座如何敢当?”
丁原听两人客套,禁不住打断道:“静闲师父,令师又是怎么知道雪儿陷于鬼冢之中,不早不晚偏偏这时赶到出手?”
静闲听出丁原话中的责难怀疑之意,含笑道:“丁小施主别误会,虽然静斋师妹远离东海,但她的行踪举动,莫不在师尊的掌握之下。”
“我灵空庵有一佛门至宝,唤作‘琉璃三界瞳’,状若碧色水晶球,只要事先锁住一人的魂魄,则无论此人身在何处,皆可从琉璃三界瞳中看到。只是施展此功颇耗功力,以师尊之能,也只能每曰午后运功察看一回,这才在昨日发现静斋师妹被鬼先生所掳。”,年旃嘿然道:“原来如此,嘿嘿,你们这些尼姑,就喜欢摆弄些暗地里窥视旁人的玩意儿,今后我老人家可要小心一点。”
静闲也不以为意,继续道:“师尊赶到鬼冢时,恰逢安阁主与年老施主诸位叩关而入,与鬼仙门在地底一场激战。师尊本想完救出静斋师妹,再助诸位战退鬼先生。不料年老施主的冥轮误中丹鼎,引起地陷,师尊情急之下,施展‘佛影空照禅’,救下静斋师妹,率先退出鬼冢。”
所谓“佛影空照禅”乃灵空庵绝顶身法,比之桑土公的土遁或是鬼仙门的火遁更高一筹,可在瞬间移形换位,最高境界能倏忽千里,不留痕迹。也难怪以安孜晴等人的修为灵觉,都未曾察觉到九真师太的踪迹,借那一缕佛光,来无影去无踪。
丁原还是有些不放心,追问道:“静闲师父,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凭证吗?”
静闲微笑道:“师尊也恐诸位不敢轻信,特让贫尼带来一件静斋师妹的信物,交与丁小当施主。”
说罢,从袖口里取出一块玉佩模样的东西,交到丁原手中。
丁原一看,正是当年曾山心血来潮,赠送给姬雪雁护身的那枚玉符。
静闲道:“师尊说,多亏有此符的保护,静斋师妹在丹鼎爆炸时才能躲过一劫。此番回返东海疗伤,或有两三个月就可苏醒初愈。!”
丁原完全放下心来,将玉符小心收起,谢道:“有劳静闲师父传讯。”
静闲见诸事父代完毕,向著众人合礼道:“贫尼告辞。”扬手唤过彩儿,跨上仙鹤飘然而去,转眼消失在天际尽头。
年旃笑道:“小子,这下你可以放下心思,陪老子去那万壑谷找绝情婆婆了吧?”
丁原回答道:“老鬼头,你怕我会食言么?我这就与你先回云梦大泽,跟老桑盛师兄他们会合,然后一起去万壑谷就是。”
安孜晴微微一笑道:“丁原,看来我们要在这儿暂别了。”
丁原不由自主望了眼安孜晴身旁的苏芷玉。问道:“不知道安阁主下一步有什么安排?”
安孜晴将丁原细小的举止尽揽心中,再看苏芷玉虽然神色平静,但眼神中分明也透著眷恋不舍,不禁暗叹一声回答道:“我见屈公子伤势颇重,所以先要将他送返越秀山,然后就准备回返南海开炉,炼制三叶奇葩。”
丁原“哦”了一声,转眼望向正在盘膝疗伤的屈箭南,踌躇片刻,终于还是忍住。
他始终疑惑,为什么姬雪雁绝心要出家?在自己坠落潜龙渊后,她与屈箭南之间,究竟有了什么变故?
但是从姬雪雁到和彩儿,似乎她们都在小心冀冀避著什么。他有心想向屈箭南询问,然而目光一碰触到对方的脸庞,两年多前翠霞山上的一幕华刻骨铭心的往事,迅速翻涌上心头,禁不住低低哼了一声。
当姬雪雁在云梦大泽中绝情而去的时候,他终于了断了最后的一点希望。纵然仍是为她关山万里,为她赴汤蹈火,却也明白,过去种种譬如昨日已死,许多事许多人,都已无法回到从前。
但无论怎样,往事已矣,自坠落潜龙渊的那一刻起,其心已死。而云梦邂逅,形同陌路,从此海角天涯两不相干,自己还去追问这些做什么?
这时苏芷玉轻轻道:“丁哥哥,让玉儿送你一程吧。”
丁原望著她略含羞涩的俏脸,不觉一阵茫然。
大汉风沙中的生死与共,鬼冢血战里的执手深吻,情深似海,自己又怎堪消受?
他微微颔首,向安孜晴拱手作别。
年旃识相的缩在冥轮里,远远缀在两人后面,心中嘀咕道:“这小子不知哪辈子修来的福气,那边不尴不尬的悬著一个,这里又是一个!”
苏芷玉说道:“丁哥哥,你与年老前辈去万壑谷,千万多加小心,别意气用事,再与绝情婆婆起争执。原本玉儿想陪你一起去,可现在却得随阁主回返南海,今日一别,下知道何时才能重逢,丁哥哥自己要多保重。”
一双水灵灵的黑眸中,除了殷殷关怀之情,就是浓浓眷恋之意。
丁原一颗心沉浸在苏芷玉的眼波里,莫名的心中泛起一缕不舍,故作从容的笑道:“玉儿,你在南海好生潜心修炼,等天陆的事情办好了,我就会来探望你。”
苏芷玉脸上闪过不可掩饰的喜悦光芒,深深颔首低声道:“丁哥哥,玉儿等你来,不管三年五载,还是十年百年,玉儿都会在南海等著你。”
第五章雪魄
一路御剑南行,丁原半声不吭。
他的心头不时浮现起苏芷玉临别时醉人的眼神,还有那一句守候自己的承诺.想到这些,他的思绪就犹如一团剪不断、理还乱的麻线团。完全找不到线头在哪里!
年旃憋了丰天,实在忍不住了,嘿嘿笑道:“小子,你还在想那苏丫头?’
丁原哼道:‘老鬼头,你舌头怎么变那么长?’
年旃活了两百来岁,还是头一回被人比作长舌头,大怒道:“狗屁,老子看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这才好心问你。嘿嘿,要不你这就转回头去找苏丫头吧,也好过数人家天天在南海边上等你。“丁原一怔,猛的醛悟道:”好你个老鬼头,居然敢偷听我跟玉儿说话。”
年旃道:“老子我那是关心你,哼,换了旁人死在老子面前,我都不会眨下眼。”
丁原听他说得当真,冒起来的火气也消了,悠然道:“那也未必,屈箭南他们不就是你给救上来的么?”
年旃回道:“那也是老子看在你的面子上,这姓屈的小白脸跟那天一阁的女娃儿,与老子有什么关系?要是从前,这些正道人物别说要老子去救,不顺手宰了,已算慈悲为怀了。”
丁原微笑道:“老鬼头,你是不是转了性了,还是在潜龙渊里待得太久,把你以前的戾气都给磨掉了?要是让别人知道冥轮老祖年旃,居然自觉自愿出手救了正道弟子,十个人有九个要把脑袋想破。”
年旃出奇的沉默半晌,才哺哺道:“好像是有点不对劲,自从遇著您这小子,老子就没一件事是按照以往本性做的。不过奇怪的是,现在这么搅和,感觉也还不错,奶奶的,真是邪门了!”
两人说说吵吵,丁原也放下思绪,结伴回返了云梦大泽。
短短几曰,重见大泽,但丁原已不再有初来时候的心情。
这几天对他而言,发生的事情也著实太多了一些,而漫漫前方,不晓得老天又有怎样的安排在等待著他。
三日后,绛禹兰如期盛开,可盛年不知为何,始终不见到来。
众人又耐心等了几日,仍不见其踪影,于是在草庐中留下一张字条‘相偕御剑西行’。
虽已早春,天陆南方嫩芽新爆,水暖花开,一派明媚,然而位于凉州极北的大雪山万壑谷,依然是冰封天地、银装素里。
绝情婆婆成名两甲子有余,雄踞天陆魔道十大高手宝座,也是其中唯一的女性。但万圣谷一脉人丁非常单薄,满门上下不过二十多人,或老或少都是女子。
绝情婆婆名头虽响,可因僻居西域苦寒之地,生性孤傲也少有与人交往。因此,她的大寿也鲜有宾客盈门,丁原等人可说是难得一见的客人。
众人抵达时,离绝情婆婆的寿辰还有两曰,万壑谷内一如往常,也见不到增添了多少喜庆气氛,比起当年越秀剑派掌门屈痕的大寿,实在冷清太多。
那晏殊原是绝情婆婆的钟爱弟子,经她一番通禀引见,众人很快便得到绝情婆婆的召见。
丁原原本以为,依照年旃等人的介绍,绝情婆婆多半也是那种白发苍苍、面露凶相的老婆子形象。待真个见著,才晓得大错特错。
他与桑土公、年旃,随著晏殊走入客厅,只见正中主座上已端座著一位中年美妇。这妇人眉目如画,一袭白衣,眉宇问蕴著一层淡淡煞气,看上去竟似比晏殊更加年轻。
在她身后,侍立著两名女弟子,一抱宝刀,一捧古筝,一眼望上去,就知道修为还在晏殊之上,足可与天陆九妖中人一抗。
入座之后,晏殊将众人一一向绝情婆婆介绍。
轮到年旃时,老鬼头从冥轮里钻出,哈哈一笑道:“绝情婆婆,咱们两个可也有一百二十末年没见了吧。你居然越活越年轻了,怎变得像个大姑娘似的?”
绝情婆婆淡淡道:“年老祖,听说你被翠霞派幽禁了九十余年,别的也没什么,这张嘴倒也乖巧了不少。咱们两个,虽说并列魔道十大高手百多年,可说到交情,只怕比纸还薄。
我是老了,可还没糊涂,你不远万里来到万壑谷,绝不单单侍为了给老身祝寿这么简单的吧?“
年旃看绝情婆婆张嘴就直逼自己的来意,心道这老婆子真不好糊弄,自己还没开口说什么呢,她已一副要把话说穿说透的样子。事既如此,紊性开门见山把话挑明,拐弯抹角原本就不是他年旃的性格。
年旃颔首道:“绝情婆婆,你算说对了。老夫这回上万壑谷找你来,还真是有事。”
绝情婆婆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嘿嘿笑道:“年老祖,你就直说了吧,是不是想求我的雪魄梅心,好重塑肉身?”
年旃回答道:“正是,老夫当年肉身在翠霞毁去,如今只能藏身冥轮之中。
倘若你能借一枚雪魄梅心与老夫,日后老夫也必有厚报!”
绝情婆婆道:“果真是这样,年老祖,著实委屈你低声下气,前来讨求雪魄梅心。
可惜,这东西是本谷至宝,只有我的门人可求。原本,看在小徒引见,还有你远来相求的面上,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商量,惟独这一件,我劝你赶紧断了这份痴心妄想,另谋他策,不要在这里白费唇舌。“晏殊急忙跪下道:”师父,年老祖对弟子有救命之恩,若不是他与丁小哥出手击退碧落七子,弟子如今就见不著您老人家了,那绛禹兰更是要被碧落剑派的无耻之徒夺走。弟子也明白雪魄梅心珍贵万分,乃本谷第一至宝,可毕竟谷中长有三株,若能取其一赠予年老祖,何啻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绝情婆婆摇头道:“傻徒儿,你懂什么?年旃救你,只因有求于我,分明就没存什么好心。雪魄梅心的确有三株,可本谷历代的规矩你也该明白,非为本谷弟子,任是谁来都莫想讨到一点半枝。”
丁原起身拱手道:“婆婆,我等也晓得,这雪魄梅心乃天地罕见的仙宝,非不得已也不会来求。只要你放下一句话来,如何才肯答应,纵然赴汤蹈火,丁某也势必为婆婆办到!”
绝情婆婆悠然道:“我万壑谷尽管荒僻,可也算衣食无忧,太平无辜。老身本人,更没什么事情是自己解决不了,需要托付给旁人!丁公子,你多说无用,不管什么样的条件,老身也不可能松口破例。倘若没有其他事,就让晏殊陪著你们在万壑谷逛上几天,等喝过老身的寿宴喜酒,再走不迟。”
晏殊跪在地上没动,刚出声哀求道:“师父!”
绝情婆婆已截下晏殊的话道:“晏殊,师父已经很各气了,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身怎能容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继续在谷中逗留?”
年旃丁原闻言双双色变,连桑土公都忍不住结结巴巴道:“绝……绝情……婆婆,你……你不欢迎我……我们,便……直截了当的说,何……何必指桑骂槐?”
绝情婆婆看都不看他一眼,冷冷道:“桑土公,老身与晏殊说话,什么时候有你插嘴的资格了?你们几个爱留不留,恕老身没空闲奉陪。”
说着,就要起身离去。
丁原怒气一起就欲发作,但想到盛年的嘱咐叮咛,又强耐著性子道:“婆婆,我等这般空手登门求药,的确很是唐突。只因为雪魄梅心是无上仙宝,一时半刻,我们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东西可以比拟。往后婆婆凡有差遣,丁某万死不辞。但请婆婆看在年旃肉身尽毁,元神无依的份上,慈悲为怀,慷慨援手。”
他说著,深深一揖到地,心中思量道:“昔年苏大叔与水婶婶为医治我的走火入魔之症,不惜踏上天一阁,忍辱负重,委曲求全。我今日为这老鬼头,向绝情婆婆拜上一拜,又能算什么?”
岂知绝情婆婆毫不领情,冷冷道:“丁公子,你可晓得旁人是如何称呼老身的?”
丁原心头一沉,徐徐道:“绝情婆婆!”
纶情婆婆轻哼一声道:“老身即以绝情为号,又哪来慈悲之心?况且年旃与我,非亲非故,老身又凭什么破坏本谷规矩,送他雪魄梅心?”
丁原朗声道:“绝情非无情,只因曾为情伤,故此不敢言情!丁原虽然年少无知,但也相信婆婆绝非真正无情之人,不然晏仙子也不会对婆婆百般尊崇敬爱”
绝情婆婆清澈半闭的眼眸中,陡然射出两道凌厉森寒的冷光,利刃一般落在丁原脸上,彷佛要穿透到他的心底。
丁原肃然不动,不卑不亢对视著她,两对目光对峙了不知多久。厅中鸦雀无声,连年旃都按耐性子,望著这一老一少。
晏殊大著胆子,轻轻映道:“师父!”
绝情婆婆这才哼了一声,收回目光,恢复冷傲神情说道:“丁公子,你年纪轻轻,又能懂得什么?不管你们怎么说,老身都不可能改变心意,诸位还是请回吧。”
年旃忍无可忍,怒喝道:“老婆子,老子与丁原好话说尽,你也不肯有半步退让,难道真当老子转性成了滥好人不成?不是老子听人劝告才登门相求,早就杀进谷中让你鸡犬不宁!你以为就凭你的狗屁大空十三斩,真能挡住老子的冥轮?”
绝情婆婆寒眉一扬,冷然道:“年旃,你终究还是露出狐狸尾巴来了。软的不成想来硬的,老身一样奉陪!昔年蓬莱仙会上,你我未曾交手,可你的冥轮还真不放在老身眼里。也罢,只要你能赢得过老身一招半式,万壑谷中所有一切任你攫取。可要是输了,你就把这条老命留下来!”
年旃一晃冥轮,哈哈狂笑道:“好的很,老子就会会你的无心朱颜刀,瞧瞧是谁今日把老命留在了这儿?”
晏殊见双方话不投机,就要动手,不禁左右为难,求求这个横眉冷笑的,劝劝那个吹胡子瞪眼睛的,两边却哪里肯再多听她半旬,只急得晏殊眼泪珠子都快掉出未了。
丁原道:“老鬼头。你忘了我们来前的约定么?倘若婆婆执意不肯,咱们也不能动粗,不然跟抢有什么区别?”
年旃这个时候哪里听的进去,他肉身重塑、飞升化仙的希望,就全集中在小小的一枚雪魄梅心上。
绝情婆婆的话,若是说得客气一些还好点,可几番冷嘲热讽之下,老鬼头的凶性也被勃然激起,就是天王老子当面,也不会再卖半点帐。
他恶狠狠的盯著绝情婆婆道:“小子,你别管了。这事就让老子跟她单独解决,嘿嘿,手底下论输赢,正合老子的心意!”
晏殊纵身挡在年旃身前,哀求道:“年老祖,丁小哥说的对,求你万万不要动手!”
绝情婆婆冷喝道:“晏殊闪开,莫非你当为师的会怕了这失去肉身的孤魂野鬼?”
年旃再被这么一戳,顿时怒发冲冠,飞身越过晏殊头顶,暴跳如雷道:“老子活剐了你这老婆子!”
说罢,手中冥轮金光夺目,幻化出团团虚影压向绝情婆婆。
绝情婆婆反手虚空一抓,抱剑弟子怀中的无心朱颜刀吭然出鞘,挺身迎上劈出万盏红花,动作快如鬼魅一气呵成。
众人耳中就听金石激撞的铿锵之音不绝,两大魔道绝顶高手已斗到了一处,这两人平生未有交手,却老而弥辣,谁都不肯退让半点。
双方以快打快,争锋相对,三十照面转瞬即逝,居然招招抢攻。更无一式肯回身自救。
丁原瞧的心旷神怡,如饮甘露。在观战众人里,以他的修为眼力最高,对于绝情婆婆与年旃的每一招变化,也最有体会。
他见这两人对攻之中犹如博弈,离快不乱,虽猛不燥,一刀一轮,有板有眼,就好像是狂草之书,点捺撇折处处到位,锋芒毕露中又张弛得宜,轻重相兼。
他不由暗暗思忖道:“毕竟姜是老的辣,看这两人过招,实无愧于天陆魔道十大高手的名头!我尽管迭遇奇缘,成就如今一身修为,可真要说到功力火候,只怕比起老鬼头与绝情婆婆还差不少。
“他们的经验与感悟,都是经过无数生死恶战才体会得来,临敌应变之快之准,更是有赖于此!看来,我需要提高的地方着实还有许多。”
丁原的这些感慨,并非没有道理。
大凡臻至大乘境界的绝顶高手,彼此之间多数知根知底,相差都在一线之间,临阵所要比试的,真实修为已成其次,最关键的还是双方的经验火候,心态斗志以及应变之术。
而这些东西,光靠平日里的闭门参悟,多半难以体会得到,惟有通过真刀真枪的恶战,才能从生死刹那中,获得灵光一闪的领悟。
丁原的幸运就在于,他不仅有一个好师父,能以合适的法子自小调教于他,更有著远超常人的血战经历,从中汲取到别人可能一辈子也学不到的经验心得。若非如此,他又怎么可能在红袍老妖、鬼先生这些绝顶魔头面前从容应对,不落下风?
绝情婆婆突然刀势一变,手中如缀著千斤重负,无心朱颜刀缓缓横推而出,竟似十分吃力的模样。
这一下由极快转为极缓,毫无微兆却自然流畅,没有半分生硬晦涩。
年旃对这缓慢如老牛破车的一刀,面色微微一凝,显得格外小心,冥轮收到身前,催动三甲子的功力,幻化作一蓬密不透风的金光。
无心朱颜刀刃上蓦然一亮,凌空劈出一道道赤色弧光,聚在空中却不消散。
如片片光刃纵横飞舞,无孔不入的射向年旃。
这些看似杂乱无章的光刃,或前或后,将年旃卷里右答田中,分明是一套高明已极的刀法!
丁原禁不住神色微动,哺哺低声道:“原来这就是大空十三斩!”
年旃的冥轮上下飞旋,叮叮连声,不住绞碎袭来的光刃。就看到数十道赤红刀光流波如水,围绕著一团金芒层层轰击,令人眼花曦,目不暇接。
绝情婆婆争中刀势再变,改推为切,施展出大空十三斩的第二式“慧断情根”。
年旃冷笑一声,喝道:“老婆子,老子今日就陪你玩足这十三刀!”元神一闪隐入冥轮,心轮合一,刮起一阵金风。
堪堪到了第十三式上,绝情婆婆额头已现汗珠,真元也提升到了极至,无心朱颜刀一记幽幽低吟,轰出九道弧光,就彷佛一**澎湃巨浪,以不同的角度与速度,有直有斜,有旋转有曲张,幕天席地向冥轮压来。
铿一声轰鸣,冥轮与九道弧光几乎同时撞上,漫天的赤色弧光顿时支离破碎,化作了缤纷光雨。
冥轮发出沙哑难听的镝呜,被抛射起老高,年旃的元神打里面硬生生的迸出,差点就给震裂。
绝情婆婆闷哼一声,踉跄退到座椅前,脚下青砖一块块碎成面粉,手中的宝刀嗡嗡震颤,喷薄出散乱的离光。
年旃拼出真火,顺势祭起万雷轰天诀,厉声啸道:“老婆子,也该轮到你接老子一招了!”
冥轮汇聚起老鬼头的全身真元,金雾如炽,风雷响动,滚滚轰落。
绝情婆婆坐落椅中。左手凌空一张,抱过古筝平放身前,右手无心朱颜刀叮的插入青砖。
纤细如玉的十指,此起彼伏飞拨琴弦古筝上迅速凝起一蓬紫光,宛如弧形波浪一层层朝外扩展延伸。
这紫浪冉冉升起,似慢实快,砰的撞上冥轮,爆裂出一串火花。冥轮只晃悠了一下,立刻冲破第一道紫浪继续下压,可第二波的紫浪已经接踵而至。
如此一攻一守,冥轮艰难的层层推进,速度越来越慢,距离绝情婆婆的头顶,可也越来越近。
两人都已全力以赴,发动了各自的绝学,年旃的万雷轰天诀固然了得,绝情婆婆以“万念俱灰筝”发动的“东风破”也不逞相让。
不过片刻的工夫,两人都已微微气喘,可又谁都不肯退让认输,况且,这个时候双方箭在弦上,势同骑虎,即便想收手也成不可能之想。
无论是万壑谷众弟子,还是桑土公等人,都瞧得惊心动魄。谁都知道这么硬拼下去,多半是两败俱伤的结局。可眼下又有谁敢冲进这两人当中劝阻拦截?一个弄不好,东风破与万雷轰天诀一并轰将上来,就算羽冀浓复生也未必可当。
晏殊晓得一干人等里,只有丁原的修为尚可与那两人一拼,当下急道:“丁小哥,你快想个法子将他们分开,不然这事可就真没法收场了!”
丁原脑子里早不知转了多少念头想过多少法子,可是见那两人加在一起足足近四百年的修为,不是说着玩的。
闻听晏殊此言,目光再次扫过万念俱灰筝,猛地灵光一闪,说道:“好,我来试上一试。”
他真言一动,打天罗万象囊中吐出天殇琴,双腿盘膝将琴架于腿上,抱元守一催动玄功。
琴弦清越悠扬,泛起一层淡淡青晕,渐浓渐涨,凝聚成一蓬光球,不住在琴上旋转膨胀。
丁原在潜龙渊蛰伏两年,已将天殇琴修炼至“抱残”境界,只差“地恸”、“天殇”两篇没有参透。随著他修为精进,天殇琴的威力愈加惊人。
眼见著年旃与绝情婆婆僵持不下,却由绝情婆婆的万念俱灰筝,想到了天殇琴中的“抱残”心法。
他引而不发,光球越聚越大,凌空丝丝轻响,好似有一双无形的手正怀抱着它飞速旋转,一时罡风如荼,光影弥漫,声势直迫九宝冥轮与万念俱灰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