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什么话也不说一个人呆呆的望着天空,眼神安静而单纯,带着些微迷茫。
季幺在她的左侧,她轻轻的靠在季幺的右肩,想入非非坐在她的右侧,望着她温柔美好的侧脸。
现在的她一点都不像是她所认识的欧阳于菲,反而像极了她一直想要做到的那种样子。
温柔婉约,笑起来有不显眼的酒窝,嘴唇轻轻的上扬。一双眸子就像是玻璃珠子一样清透,一看就会觉得很温柔。走路的时候像是在飘,轻柔的动作就和韩剧里面的女主角一样。
她轻轻的靠在季幺的右肩,看着天色渐渐的黑去,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这里是没有黄昏的,总是一眨眼,日沉月升,星斗转移。
“季幺……我好像一直都在睡觉?”明明一点都不困,为什么这么快就又天黑了?欧阳于菲困惑的望着少年美好的侧脸,却更像是自言自语的询问。
“嗯,你睡太久了,其实晚点睡也没关系。”季幺揉揉她的发,笑的温暖。
“嗯……”模糊的少女转头,看见少年看着自己的哀伤的表情,愣了一下,然后暖暖的笑开,仿佛春天绽放的小百合花那样烂漫的问:“你是谁?”
想入非非的心抽痛了一下,无论经过多少次,只要每次她看到自己的时候,都会问这一句话。
好像除了这句话以外,她就没什么别的话要说了。
每一次听到她用这样无辜地表情问他是谁地时候。总觉得自己地心似乎要碎掉了。
“我叫……童佳。”他说。那双黝黑地眸子里闪动着汹涌地水泽。仿佛她再看一会儿就会潸然泪落。
少女偏过脸。继续和季幺说话。不一会又侧过头。看着他。温暖地笑脸绽开:“你是谁?”
不管她问多少次。他都会回答。因为那是他们之间唯一地交集。
“我叫童佳。”
终于。少女累了。照例是季幺送她去休息。想入非非没有回头看。她白色裙摆在季幺地手边飞扬。留下一缕缎带地虚影在风中温柔地飘荡。
当一个人想忘记另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他出现多少次,她都可以视而不见。
“还不放弃吗?别再进来了,过段时间我们都会消失的。”季幺走到想入非非的身边,看向他深刻地侧脸,那张英俊的脸孔近来似乎一直在消瘦,他在游戏里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什么都不做,发呆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了。
“消失?只要这个游戏还在,你们都不会消失的。不是吗,爷爷?”想入非非笑了,就算他们想消失,也不容易吧?
不然的话,季幺也不会一个人存在那么长的时间了。
“我和她不一样。”季幺笑了笑,对他对自己的称呼没有反驳什么,伸了个懒腰,看向想入非非:“她能破坏这个地方的能力,最近已经慢慢开始有一些端倪了,你没发现吗?时间地转换越来越慢了。黑夜也比往常更幽深。”
“没有,我没有发现。”又或者发现了,却假装看不到?想入非非问着自己。
“你天天来这里。当然不会发现了。人都是这样的,只关注自己想关注的事物,忽略了很多别的东西。”季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寂寞的笑容,轻声道:“从来不看那些应该发现的事情。”
“……也许吧,不过就算改变了,也不一定和她有关吧?”想入非非还是从心底想否认她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可能。
说好了的,要在一起。一直一直都在一起。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了吗?”季幺满脸不耐烦的道:“现在地这个世界是因为她存在而存在的。如果她不想要这个世界,那么它也就不存在了。”
“为什么会不想要?你跟她说了什么?”童佳遽然瞪大眼睛。抓住季幺的领口。
“就算我想跟她说什么……她转眼也会忘记地。”季幺垂下眼眸,轻声的道:“她并不是只无视你一个人而已。我对她来说,是被她承认共同存在在这个世界的事物,虽然是以人的形态,但我本质上并不是人。即便如此,她也还是会常常忽略我的存在。”
“而你……她从来没有认同你出现在这个世界过——所以,你还是不要再来了,都是徒劳的,对她什么好处都没有,对你,只是徒增伤害而已。”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他从来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出现过……难道欧阳于菲从来都没承认过自己的存在吗?如果是这样地话,他只是被遗忘地那个而已吗?
季幺看了一眼想入非非变幻莫测的脸色,叹了口气道:“对她来说,这里是死亡之地,她不承认你在这里,只是因为她不承认你死了……换种说法吧,就是她希望你活着。”
“只要是活着地人,是不可能来到这里的。”遗忘还是记得,都不重要。因为不管她忘记了还是记着,这个少年在她地心里,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是这样吗?想入非非一愣,然后仿佛抓住了他话里的重点。
她是因为不想让他死……
救他也好,不记得他也好,不承认也好,全部都是因为不想看他死掉……
是这个意思吧?
少年仰头望向黑色的天空,倒映在眼眸里的满月忽然变得幽暗起来。
天亮的时候,少女从屋内出来,笑嘻嘻的看向季幺,伸手牵住少年的手,傻傻的笑了。
然后,她回头,想微笑,笑容却在下一个瞬间冻结在唇边。
阳光下,打出的光晕浅浅的围绕在少年的身侧,黑色长衫的他微笑的望着她。手中冰冷地长剑横在自己的脖颈下。
季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捂住了欧阳于菲的眼睛,朝着想入非非大吼:“童佳,你想干什么?”自杀吗?这是游戏啊,就算自杀也不会真的死掉。最多是重头开始而已。
“欧阳于菲。”想入非非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深深地望着那个女孩,她的眸子被遮住了,却还是望着自己的方向。一抹不自觉的笑容爬上了他的脸庞:“不是忘记我了吗?那就算我死了应该也没关系的,是不是?”
就算我死了,你也不会在乎了,是不是?
少年的声音明明那么平静,可是为什么,她会觉得里面充满了悲伤和痛苦?
为什么看到他横剑在自己的颈项前。为什么听见他说要死,心底会这么这么难过?
季幺惊讶的感觉有一些温热地液体从自己的指缝间渗透出来,他低头默默的看向怀中的女孩子。他的手已经拦不住那潮湿的液体,顺着指缝一路流淌到她的下颚,滴落在脚边。
纤长的十指,一个一个的松开,最终只是颓然的侧落在少年地身侧,握成一个指节苍白的拳。
少女的眼底淌着泪,空洞地眸子却望向举剑的少年,看着他脸上的那抹微笑。眸光轻闪。
她微微的张了张红唇,白色的衣带在不知何时吹起的风中飘扬着:“不管你是谁,都不要死。”
想入非非笑了。
长剑慢慢的划过颈项间。红色地血液从划痕处慢慢地渗透出来。那过程很缓慢,完全没有电影里那种华丽的血溅喷涌地感觉。一滴滴红色的血珠,从他白皙纤长地脖颈中滚落,渗透进黑色的长衣,消失不见。
少女的表情凝固了,她痴痴的望着少年的动作,脑海里一片空白。
季幺冲了过去。摇着欧阳于菲的身体:“丫头醒醒。快点阻止他啊!不然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少女僵硬的转头看向眉目紧张的少年。望着他紫色的瞳孔:“他……会死吗?”
季幺咬咬牙,狠狠的点了点头。
是谁……在飞机里。冲着她温暖的微笑,好像在和她说再见。
是谁……在小吃店里,拦在她的面前说,她是我的女朋友。
是谁……在大街上,硬要塞给她玩具熊,还说,那才是女孩子该抱的东西。
是谁……在讲台前,眼神寂寞,冷漠的望向窗外,那一刻起,那优美的侧脸她再也没忘记过。
“他是谁?”她僵硬的,就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人一般,定定的望着季幺,望着那张美好纯洁的脸,轻声的问着。
“他是童佳,你忘记了吗?他是你的男朋友啊!”还没有忘记的时候,天天捉着他反反复复的说童佳,每天那样重复的说着,好像从来都不知道厌烦。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她是在害怕自己忘记。
可是越害怕,就越容易忘记。终于有一天,她不再会提起童佳,不再说和他相关的只言片语,好像她从来都不认识那个人一样。
从那天起,他就知道,这个世界很快就要消散了。
如果欧阳于菲什么都不记得了,连自我都忘记的时候,这个世界就真的到了终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