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规矩地回道:“陛下,臣有一事相求。那便是前天在承天府里发生了一桩命案,看似无需劳烦宫里,实则这事情唯有宫里或说唯有陛下您能处理的圆满。”
“哦?何等厉害的关系需要朕亲自处理?说来听听。”靖德没想到他敢如此直接说出来,只能继续装着迷糊。
刘夕阳斟酌着措辞,谨慎开口道:“命案背后有善家的影子,善家如今的凭仗在苍空阁上交的情报中写的明明白白。他们屡次三番视云泽律法为无物,打压同行店大欺客疯狂敛财乃至草菅人命。一个小小的酒楼有这么大的能耐算不得什么好事。这次更是因为自己的猫腻被人指出后挟私报复,直接对官家下毒手并用背后势力威胁朝廷官员,让事情难以示人。如此劣迹的一家人以及其背后那无法无天的靠山,不处理不能给云泽百姓一个交代,更是对在前线浴血奋战将士的一种侮辱,还望陛下严惩彻查!”
靖德端起茶盏,沉默了许久。原以为刘夕阳的切入点会直接是那一条人命,随后狮子开口要的无非也是那二十几个城门卒子的待遇,本都是平常人物用不上多大利益便可打发。现在直接抓着背后的事情不放,他是准备彻底对抗还是一种欲擒故纵等自己否决后顺势借坡下驴?
可不管是哪一种盘算,刘夕阳的话靖德已经完完全全地听到了耳朵中。如今相比这狂放不羁的小王爷,自己家里那对母子才是一个大不敬的存在……靖德茶盏停在半空很久未动,心中波澜起伏无数个心思碰撞交锋着,十分混乱。倘若处理,总有种被人牵制的感觉,要是不处理那真是如鲠在喉——任何人都不愿意被自家人天天“惦记”着。
刘夕阳见到他面色凝重,犹豫片刻后笃定开口道:“陛下,善家背后势力一旦坐大那能威胁的不单单是一个府尹大人。臣冒死说句话,如今云泽朝廷已经烂在了一起,牵一发而动全身。可此时不趁着还能摸清源头的时候忍痛拔了这毛发,待日子久了他们纠缠在一起,那时候动一发掀掉会是整层头皮。人要是头皮都没了,怕是也活不成了……”
靖德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稍微松口道:“那夕阳你认为应该如何去做?”
他呼出一口浊气,正声回道:“臣认为应该法办承天府捕头郑兆以权谋私诬陷谋杀的罪名,还应将其背后鼎力的国舅王英绳之以法,以此来洗脱皇后常年任人唯亲的罪过,也让某些人踏实一些,更是让百姓感受到云泽的法内无私。”
靖德是彻底愣住了。千算万算也想不到这人费了半天口舌最后要的仅仅是给皇后找一个替罪羊?虽然有一种被臣子牵着走的烦闷感,但……
刘夕阳再次说道:“陛下,此大害不除那天子家的威信会降低许多。要是将善家与宫里的暧昧斩断,百姓们自然是明白天子的无私,诸位大臣也会获得更多为国尽忠的动力,毕竟……外戚如今已是云泽一处大患。”这话说的十分无奈,或多或少有一种自嘲的滋味。他见靖德终于喝上了那口茶,继续道:“臣前面言及处理此事对前线士兵也是一种鼓舞,这并非妄言。陛下您还记得那天在城门口见到的,那不断帮进出城门百姓扛东西指路的武家兄弟吗?他们是普普通通的兵卒,和数万在前线作战的兵卒一样。陛下因为平常兵卒而自斩一臂……”
剩下的话也无需说了。
靖德有一个很奇怪的命门已经被刘夕阳摸透了。那便是这人以前似乎热血到了极致,只要涉及到为国效力浴血奋战的慷慨激昂,他似乎就丧失了冷静——当然这几天皇帝就没有冷静下来的时候。
“夕阳,”靖德放下茶盏说道,刘夕阳直接跪拜下去就好像是接旨一样。靖德看着他慢慢说道:“朕明白了。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朕会让大理寺协同刑部法办。必定会给世人一个交代,也会让尽心尽职的忠良泉下有知!回吧,朕还有北线局势要处理。”
刘夕阳缓缓站了起来,退出了屏风。他倒不是很在意皇帝的避而不用,更是不会在乎这头功名声被他人抢去,和孙将点头示意后便和妙禅贝琳达一块儿走出了零微宫。
他在里面的话没有压低语调,妙禅修为颇高自然听得清楚。他也意外这人点出来却不明说的举动,真以为是成熟的表现,可看到那脸上再次泛起“这是连环计”的表情,剩下的还是叹息。妙禅并不喜欢天子刻意而为之的举动,原本是替刘夕阳抱不平,如今也理解了天子——这种人谁敢用?
刘夕阳笑道:“那我回了大和尚。先提示你一下,这事过几天肯定有需要你们来处理的部分,记得用上秦安秦大人。”
说完,他与妙禅告辞,向承泽门走去。路上遇到看似疲惫的关南,仅是疑惑他为何会如此劳累,别无他想继续走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