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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临界(1 / 2)

 黑姆利索地为司马平戴好魔幻传感器,一个亮闪闪的类似太空人头盔的玩意儿,传感器的触脚像章鱼一样密密麻麻地吸在他脑袋上,黑姆熄了屋里所有的电灯,只有电脑屏幕发出青幽幽的微光。青光在天花板上投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颇像一个张牙舞爪的巫师。

他俯在司马平头上嗄声说:“好了,你马上就能得到空前的全功能的感官享受。不过,我要最后提醒你一次……”他在阴影中得意地笑着,继续说:“这是双向梦幻机,幻觉中的故事在一定程度上按你的思维发展。所以,你头脑中最隐秘的思想将在电脑屏幕上显示出来,不管是龌龊的欲念还是圣洁的愿望。你如果想中止这个游戏,还来得及。”

司马平仰面躺在转椅上,被传感器头盔箍得不能稍动,表情略显紧张。不过,听了黑姆的话,他反而微微一笑:“我不是圣人,脑袋里恐怕少不了几株毒菌。但我很乐意把它拿出来晒一晒,请开始吧!”

黑姆盯他一会儿,咧嘴笑道:“好,不管结果如何,我佩服你的勇气。现在请你放松思想,尽力挖掘你的回忆和愿望,梦幻机将在适当时候切入你的思维。”

黑妞打开机器。司马平听到均匀的嗡嗡声,他的思维随着这波声荡开,散入无边的混沌。

(a向思维)

回忆就从今天下午开始吧!

今天我心情忧郁。10年前,车祸使我脑部重伤后我便离世隐居,从那时起我常常陷入周期性的深度抑郁中,我不想让妻子和儿子陪我一块儿受苦,照例把他们打发走了。

我独坐室内,失神地看着夜空,一波又一波的抑郁几乎把我吞没。忽然门铃响了,打开门,是一个瘦长的男人,四十岁上下,一个弯弯的鹰钩鼻子,金丝眼镜后面闪着恶意的微笑。这人的笑容和鹰钩鼻子我似乎很熟悉,似乎和某种不愉快的回忆有关,我苦苦思索,却回忆不起来。他拎着一个巨大的皮箱,见我认不出他,似乎很惊奇地问:“司马平,你不认得我了?”

我很是歉然,忙请他进屋:“10年前我因车祸受伤,记忆力坏透了。你是……”

他恍然大悟:“我的天!我一直怀疑一个天才怎么消失了十年,原来如此!”他沉思片刻,缓缓说道:“10年前,在一个著名的生物研究所里,有一个美貌惊人的女博士。她对所里的男同事有过这么一个评价:在我们所里,有两个天才足以在科学史上留名,不过两个人中有一个是圣徒,一个是撒旦。”

他停了一下,冷笑道:“我就是她说的撒旦,而你是她心中的圣徒,现在你知道我是谁了吧!”

我点点头,想起来了,我想起那个白鸽般纯洁可人的女博士,她叫尹雪;想起那个才华横溢的司马平,那就是我。一场车祸扭曲了我的人生之路,现在我是一个才智低下的庸人,往日的光辉恰成为今天的痛苦。

半夜里我常常在思想的剧痛中醒来,我总觉得自己的才智并未毁坏,它们只是被囚禁起来,它们一直咆哮着想冲破那间囚笼。

也许我关闭智慧之窗只是为了忘记过去。

那时,生物研究所里在才智上可与我匹敌的只有黑姆,但两个人的性格却大相径庭。他有一个奇怪的嗜痂之癖,不倦地剌探同事们的隐私,搜集他们心中点滴的龌龊,偶然的卑鄙,一旦得手,他就乐不可支。

不少人惧怕他“美杜莎”般的目光,能够坦然直视他的人不多,我和尹雪就是其中的两个。即使现在,我几乎算得上是一个废人了,但我仍能坦然直视他的目光。

我微笑道:“欢迎你来我家。我已经10年没听到生物科学的消息了,我想你一定做出了惊人的发现——是不是在你的皮箱里?”

他咧开嘴笑了:“的确如此。”

我们没有多少事寒暄,他仰坐在沙发上,开始傲然地介绍他的发明。

“我不知道你的智力残余是多少,我先假定你的智商是中等偏下,好据此来调整我的讲解层次。”他半是怜悯半是幸灾乐祸地说:“上帝真狠心,为什么偏要折磨自己的信徒呢!”

我冷冷地说:“我信奉道德之神,不信仰上帝。请你开始正题吧!”

黑姆打开皮箱,拿出那个宇航员头盔似的玩意儿,得意洋洋地说:

“瞧,就是这个玩意儿,全功能双向梦幻机,为了把它的用处说清,我们不妨回忆一下历史。人类的生存本能实际表现在感官享受上,蒙昧时期的人们只有在看到朝晖夕晕,听到松涛水声,吃到佳肴美味,这些享乐很狭窄,但它们是真实的,是外部真实世界作用于我们感官的结果,我称之为‘真实影像’。”

“后来,人们创造了诗赋文章、音乐舞蹈、电影电视……人类的感官享受也日益五彩缤纷。所有这些娱乐,都是先造出一个虚幻的世界,作用于眼耳等感官,再把信号输入到大脑,我称其为”虚幻影像。它是真实影像的延伸和扩大,真实世界里不能满足的欲望,可以在诗歌小说、电影电视里找到代用品。

“还有一种娱乐与它们不同——毒品。”

我抬眼盯着他,他咧嘴笑道:“毒品。正人君子是不屑一顾的,我却从中得到了创造的灵感。它也是虚幻影像,不过它是用化学物质直接作用于人的神经系统,不再经过人的外部感官,它却同样能得到逼真的感官享受,我们为什么不能沿着这条路走下去?”

他看着我,不耐烦地说:“我再给当年的科学奇才上一堂启蒙课吧!简单地说,人的所有感觉都是外界信号通过感官,转换为神经电脉冲,再送到大脑。这是一条崎岖的路线,我的梦幻机走了捷径,我用电脑编辑出同样波形繁复的电脉冲,通过千千万万无形的磁针送入相应的神经元——是绕过感官,直接送入大脑与感官间的神经元,你听明白了吗?”

我努力追赶他的思路,点点头。他继续说道:“过去的娱乐大多集中在视觉、听觉这两个领域,太狭窄了。我的梦幻机则可以模仿眼耳鼻舌身各种感受,连性快感也能模仿得唯妙唯肖——正人君子是不敢堂而皇之地说这个字眼的,幸亏我不是。”

他咯咯地笑起来,继续说道:“还有更为奇妙之处,以往的虚幻影像都是单向的,本人并不能参与——一个看科幻片的孩子并不能钻进屏幕里同太空人握手。只有我的梦幻机是双向的:它可以把人的思维电波取出来,我称之为a向思维;a向思维输入到梦幻机里,电脑根据此人的思维定势进行创作编辑,再把人工思维反输到人脑,我称这为b向思维。两种思维互相糅合,就形成了最能与感受者发生共鸣的梦幻世界,使贩夫走卒、盗贼娼妓、贤达哲人都沿着自己的思维攀到精神享受的顶峰!”

他在我面前展现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使我敬畏,我素知这个撒旦的才能,所以对他的话并不怀疑。我指着他的皮箱:“这就是梦幻机?”

“对。”

“是否已投放市场?”

黑姆摇摇头笑道:“没有,我还没有找到一个合适的生物工程学家或电生理学家亲身试验一次,做出准确的鉴定。”

我扬起眉毛问:“你找不到一个专家?”

黑姆又咯咯地笑起来:“找不到,没有一个专家愿意一试,我想,这是因为没人敢担保自己的灵魂里没有几丝龌龊。符合条件的专家恐怕只有两位:一位是撒旦,他不怕把自己的卑鄙示众;一位是圣徒——如果他真是圣徒的话。所以我千方百计找到你的地址,却未料到你又变成一个智力不全的废人。”他鄙夷地说。

我的心像是被猛扎了一刀,我努力控制着自己没有失态。我淡淡地说:“我虽然早已不是什么专家,不过我愿意一试。”

黑姆似笑非笑地说:“你不后悔?”

我语调平静地顶回去:“我不后悔。我既不是撒旦,也不是圣徒,不过我不怕把我自己的肮脏示众。”

黑姆讥笑地说:“也不怕尹雪知道?那位仙子至今还把你当成圣人膜拜。”

我的心弦猛一抖动,知道了黑姆为什么千里迢迢跑来寻我的晦气,对他的鄙视中不免夹杂着几丝同情,我便心平气和地对他说:“我已经十年没有与尹雪联系了。黑姆,用这种办法赢不来尹雪的爱情,你把我切成碎片也没用。”

黑姆恶狠狠地瞪我一眼,转身去开箱子。

(b向思维)

忽然门铃急骤地响了,我连忙打开门,竟然是尹雪。10年岁月在她身上并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她依然像株出水芙蓉一样清丽绝俗,眸子晶亮,肤色是白中透红,一头黑亮的长发散落在白色披风上。她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等我说话,便一甩风衣,径自闯进屋门。看见黑姆在屋里,她愕然止步,随之冷淡地打个招呼,看来他们并不是有约而来。

我和尹雪微笑着,相对如梦,10年的时间并未冲淡我们之间的亲切感,不过,这会儿我在她(还有黑姆)面前有一种智力上的自卑感,所以我的笑容里带有几分苦涩。

我知道她喜欢喝浓咖啡,便要去张罗。尹雪忙推我坐下,自己过去煮。过去我们在一块儿相处时,这类杂事都是她干的,她仍改不了这个习惯。我没有客气,静坐在沙发上,看着她的背影。等她把咖啡端来,我问:“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尹雪似嗔似怒地说:“患单相思的女人常有猎狗般的嗅觉。”

我没有料到尹雪的第一句回答竟是这样,她似乎毫不在意屋角的黑姆。我看看黑姆,他的眼中正喷射着嫉恨的怒火。尹雪呷了几口咖啡,忽然问道:“这位黑姆先生是来通知你获奖的消息?”

我和黑姆茫然对视,我摇摇头说:“不,我不知道。”

尹雪笑了:“我总算赶上第一个来报喜,给点儿赏钱吧,状元公。”

我犹堕迷雾中,微责道:“你还是这样调皮。”

尹雪的眼圈红了,她柔声说:“司马,这可是你盼望已久的消息,也是你应得的荣誉,你已经得到本届诺贝尔生物奖了!”

我的心口被猛戳一刀,10年前这曾是我的梦,但现在我知道这只不过是一个残酷的玩笑。我不愿责备尹雪,只是声音喑哑地说:“尹雪……”

尹雪急忙打断了我的话:“你先别急,听我慢慢告诉你。”

她平息了自己的激动,慢慢地告诉我说:“10年前你因车祸受伤,造成智力衰退,黯然离开了生物研究所,我难过地收拾了你留下的资料,在一本笔记本的末页,发现了一页莫名其妙的公式。字迹很草,我问过不少专家,谁也不知道公式的含义。”她抬起头看看我,强调地说道:“送你离开时我问过你本人,可惜你的脑力尚未恢复,你只模糊记得这公式似乎与dna的双螺旋结构有关,是你一时灵感勃发时写下的,这些情况你还记得吗?”

我黯然摇头。她说:“别人可能以为你是伤后胡言,我却坚定地相信你的话,我为它花了整整5年时间,终于破译了这个公式。原来它是人类dna结构中30亿个核甙酸的统一数学表达式,就像元素周期表揭示了元素内部的联系。当然,这个公式当时还不完善,我又花了3年时间去充实和验证,得到完美的结论,研究成果已发表在《生物学报》上了,署名是司马平和尹雪。”

她目光殷殷地看着我,补充道:“是两年前发表的,在学术界引起轰动,文章发表后我就到处找你,这两年找得我好苦啊!”她神情悲凄地说。

天外飞来的“横福”使我头晕目眩,因为我对这个梦想早已绝望了,那种啮人心肺的痛苦已经麻木了,谁想到会有这种戏剧性的转折?

不过,这个公式我实在记不得了,我犹豫地说:“尹雪,我对你说的公式没有一点印象……”

尹雪连忙打断我的话:“司马,难道你对自己10年前的才华还有怀疑?”她的眼圈又红了,继续说:“如果不是那场该死的车祸,你肯定还是生物学界的翘楚,这个荣誉本来就是你的,连我也是受你之惠。”

看来黑姆没有料到这样的消息,他恼怒地关上梦幻机箱子,目光阴森地看着我,不过他的美杜莎目光并不能使我变成石头。我快意顿生,感激地说:“谢谢你,小白鸽,谢谢你带来的好消息。那篇文章……你带来了吗?”我犹犹豫豫地说;“也许看一遍,我会回忆起一些什么。”

尹雪放下咖啡,笑着起身挽住我的臂膀说:“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到斯德哥尔摩去领奖,时间已很紧迫了。快通知夫人,准备行装吧!”

带上洗漱用具,在电话上通知了妻子,尹雪喜气洋洋地挽着我走到门口。好一阵子黑姆被我们遗忘了,这时我看到他在得意而鄙夷地笑着,这加重了我的不安。他不该是这样表情的,他应该是嫉妒或者仇恨,这里究竟有什么蹊跷?

脑袋发木,不想它了,我不愿撕破一场好梦……

黑姆得意地笑着,把电脑b向思维在“名利”档上调至最强,鄙夷地看着电脑屏幕中显示出来的司马平。这个道貌岸然的君子,为了圆他的名利梦,急不可待地准备去冒领那个子虚乌有的诺贝尔奖啦,哈哈!

电脑中的控制屏忽然猛一抖动,这表示梦幻机中的思维偏离了刚才的思维定势,司马平的a向思维楔了进来。难道他产生了怀疑?黑姆猛然悟到,自己有些得意忘形了,梦幻中的黑姆不该是鄙夷而得意的表情。

他赶忙作了调整,但是不行!控制屏越来越向a区域倾斜,司马平的a向思维像一串串水泡,骨突突地冒出来,越来越猛烈!

(a向思维)

黑姆的表情忽然变了,变得嫉恨又无奈。对,这应该是他此时应有的表情。

不过,一串串怀疑的水泡一经冒出,便不可遏制,这个公式是我的创造?还是未忘旧情的尹雪对我的怜悯?

一只小白鼠。

一只小白鼠陡然切入我的思维,毫无逻辑关联。我拼命想抓住它,小白鼠却畏缩着悄悄滑出我的思维圈。

但我头脑里随之闪过一道白光,使我惊醒:“这是我吗?是那个虽然才智萎缩但仍以人品自负的司马平吗?在没有把真相弄清楚之前就去领奖,这不啻是科学剽窃,而这正是我深恶痛绝的秽行。”

我的思维逐渐坚定,我柔声道:“尹雪,能让我先看看那个公式吗?”

尹雪犹豫着,知道我的决定不可更改,随即不情愿地从女式挎包里取出一份《生物学报》。我接过来,翻到那篇文章,贪婪地看着。不,我不能理解,我甚至连公式中的拉丁文单词都记不全了。我悲伤地说:“尹雪,我看不懂。”

尹雪的泪水夺眶而出,迅速地扭头擦去泪水。

我柔声说:“尹雪,这公式我毫无印象,你恐怕记错了。”尹雪急欲辩解,我抢先一步坚定地说:“即使是我写的,现在我也不能为一个看也看不懂的公式去领奖。”

尹雪绝望地跌坐在沙发上,把咖啡也打翻了。她赶忙扶起杯子,抬头看见黑姆得意地笑着,尹雪突然发作道:“黑姆先生是否可以回避一下?我想和司马平单独谈一下。”

黑姆悻悻地站起来,拎起皮箱,摔上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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