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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湖诗会(2 / 2)

继续仄仄前行,便看见了一条花廊。走上花廊,不多路几看见一幢两层的楼房。楼上题了一个匾额,叫“问月楼”,笔力倒很苍劲。楼下两旁围廊,与花廊相接。围廊上已经摆满了桌子,桌子上摆满花色小吃与笔墨纸砚;许多衣着各异、口音不同的举子们已经就坐,三三两两,或者低声或者高声谈论自己得意的诗文。全英迎了上来,他已经为我们占据了最好的一个位置。

全英给他们介绍:“苏才女就在楼上呆着。今日诗会就她出的题。题目简单,要么雪,要么梅花,不限韵,也不限格式。诗词都可以。只要写得出,拿到楼下传给她,合乎她心意的,她就请那人一见。为了与苏才女一见,大家都在较劲呢。刚才已经有三十四首诗被苏才女驳回去了。”

孟丽君不禁好笑,道:“这虽然是风流雅事,但到底……”还没有说下去,却听见一个清冽的声音冷冷说道:“你既然看不起我们家小姐,何苦到这里来?快快回去吧,小心干碍你的前程。”抬起头,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原先站在楼下厅中的一个青衣丫鬟已经站在了我旁边。

全英站了起来,笑道:“淡月姐姐,今日是你在传诗?”那淡月哼了一声,理也不理,转身就去了。依旧站在厅下。

邱清笑道:“明堂兄,你得罪人了。苏素素苏才女身边有两大丫鬟,一个是方才这个淡月,另外一个叫清梅,都长就了一副高傲的性子。全临安的才子,没有一个不敢在这两大丫鬟面前高声大气的。小心等会她不帮助你传诗,那你就枉来一趟了。”

孟丽君浅浅一笑。见不见美女,对于孟丽君来说,根本不是目的。她来这里,主要目的就是认识几个应考的举子,看看有没有能够成为自己日后朝堂上助力的。微笑道:“连累了你们,倒是对不起了。”

邱清笑道:“凭我们的能耐,哪里就能够进人家眼睛呢。咱们且听人家的诗罢。”

众人眼睛向厅前望去,却正看见一个书生将自己手中的纸交给淡月。淡月就念起来:“翩翩舞就天香曲,脉脉依着花树语。寒鸦冥色起,轻烟一缕迟。患难自相依,最恨春催急。四久雪消去,花泪零如雨。”是一阕《菩萨蛮》。词意中竟然是不能掩饰的讨好。孟丽君忍不住一笑。邱清笑道:“这家伙姓路,是个最好色的性子。不过这最后一句,也不是无可取之处。且听苏姑娘如何评判。”

却听见楼上有少女说话:“路相公如此说话,自是不能够忘却家**同患难的的结发妻子了。我家小姐深表佩服,就不敢邀请相见了。”竟然是非常干净利落。邱清笑:“苏姑娘这一句话着实高明,竟然是故意曲解词中深意,以免自己尴尬。”

正这时,又有书生走上来,将自己手中的纸片交给淡月。

淡月扫了一眼,高声念道:“最是一年寂寞时,孤园残草枯枝。寒风细细过柳径,新瘦花篱。独怜花容憔悴,随风追逐千里,献身附着添丰腴,此情谁知?”却是一阕《画堂春》。孟丽君眉头一皱,心道:原来这里的人竟然都是轻浮无根之徒!竟暗自后悔起来。到底主事的是一名妓女呀,跟随者应该多是如这位一般,一心好色,哪里会遇着有志向有见识的人物呢。正思想着,便听见楼上有少女高声说话:“我们小姐说了,方才这首诗,与唐朝有位叫张打油的诗人写的‘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舯’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淡月话还没有说完,底下已经笑成一堆。张悦笑道:“素素姑娘好尖利的言辞!不过说地还真在理。”话还在说,全英轻轻捅了他一把,说:“有人传诗了!”

众人急忙凝神去听。只见一个相貌粗豪的汉子站在淡月面前,说道:“我本来不会写诗。但是同来的朋友全都被苏姑娘批驳过了,我不写一首被苏姑娘批驳一番,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底下众人又是大笑。淡月抿嘴道:“你只拿来罢,闲话这么多干什么?”

孟丽君忍不住莞尔。张悦笑道:“这书生叫王安国,我虽然知道他名字,却不知道他有这份侠气。明堂兄,呆会儿假如你的诗如果不能够入苏姑娘法眼的话,我们是绝对不敢再去出丑的。你不要骂我们不义气。”全英又轻轻推了他一把:“说这么多闲话做什么?人家在念了!”

听得淡月高声念道:“我便要开时,任它时节错!清芬弥千里,自开且自落!”虽然是一首五绝,却是连平仄韵脚也没有处理好的。

底下的众举子又是大笑。众人哪里见过这么粗俗的语句?全英也笑了:“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他也算有自知之明……”

孟丽君没有笑,说道:“这样诗句,苏姑娘不会太挑剔了罢。”这话语虽然轻,一桌子的人却是全都听清楚的。张悦一怔,说道:“明堂兄弟,你竟然认为这诗能入苏姑娘的眼?”

孟丽君摇头,说道:“不是。苏姑娘是才女,心思必然细腻,这文辞上,必定是苛责的,只不过君玉以为,这诗中的意思,却别出心裁,而且很有气魄。苏姑娘应该注意到这一点。文以载道,这文,终归不过是手段而已。”

正说着,却听楼上丫鬟高声说道:“小姐说了,这言辞虽然没有尽善尽美,诗句之中,却自有气象。请这位公子饮酒一杯,再做好诗。”

楼下一片哗然。桌子边的三个人开始用崇拜的眼光看孟丽君了:“明堂,你竟然猜中了苏姑娘的心意!如何不做诗一首?”

孟丽君笑道:“我没有什么诗才,虽然也能够胡说两句,也高不过刚才两位去。我可是不敢露丑的。”

张悦点头道:“听说去年苏姑娘曾教几个丫鬟评诗,说过一句话很有意思。她说:古今的咏梅的诗词,到陆放翁的‘只有香如故’便已经完了。其余的都不值一观。想后人也做不出超出这一阕《卜算子》的诗来。今天想起来,她今日这个题目,多半是有准备的,等闲也入不了她的眼。”

孟丽君笑道:“咏梅的诗词,真真只有那一句么?须知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这咏梅句子,也不见得是放翁一句独秀。”轻声就将主席的《卜算子》念了出来。

全英赞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明堂兄,你这话说得好……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啊……这句子……”他开始回味刚才的诗句,来不及说话了。

荣兰得意地一笑,对边上其他两个书童说道:“如何,我家公子让你们都服气了吧?”孟丽君听荣兰那腔调,不禁好笑,说道:“荣兰,有什么好得意的,这首词,其实也不是公子……”话还没有说完,却听见厅下有一个男子高声朗诵:“……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正是最性急的邱清。孟丽君不由怔住了。盗窃“后人”诗歌,她还不屑为之。没有想到,自己一时好胜,到底还是盗窃了。

邱清话音一落,四周便静寂地只剩下飞雪飘落的声音。过了半晌,忽然听地一声“好”字,于是四周的掌声便如雷一般响起来。

掌声止住,便听见楼上使女俏生生的声音:“小姐请做词的公子上楼一见。”

一刹那之间,无数羡慕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邱清身上。邱清只觉得脸红耳热,急忙说道:“不是我的词,是我的朋友,明州举子郦君玉郦明堂方才口占的。我只不过是生怕这么好的词被埋没,才为他报诗。”

随着邱清的目光,众人将目光都集中到了孟丽君身上。孟丽君站了起来,镇定了一下心神,款步向前到厅前楼下。淡月的目光里已经有了好多惊异的成分。

孟丽君对淡月歉意地一笑,高声道:“苏姑娘见谅。方才这篇《卜算子》,并非在下所做。在下以前从书中见到,背了下来,方才便在朋友间卖弄。没有想到被朋友误会。此事原来就是由在下轻浮而起,姑娘如若要责罚,在下无话可说;如若不责罚,在下便告退。姑娘想必不会因此责怪吧?”

这几句话,在众举子之间,竟然激起了更强烈的反响!起码有三分钟,整个梅园,静悄悄没有任何声音!

任何人都没有想到,有人居然舍得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片刻之后,孟丽君笑道:“姑娘如若不见怪,在下惭愧,这便告辞了!”举步便向园外走去。

却听楼上女子声音道:“公子留步!不管词是否是公子所做,公子直言相告,足见袒诚。就为这份袒诚,我家姑娘邀你一会!”

此言一落,园中又是一片哗然。见美女是每人都想要的,没有想到美女竟然为了这个理由而愿意见这个名不见经传的书生。早知如此,为什么自己不做些准备?竟然白白便宜了别人。

听众人的声音,孟丽君就知道众人心中所想。且不提美女对于她没有吸引力,就为了众人那么羡慕的眼神,她就不能够成为众矢之的。一笑,道:“姑娘见谅。学生实不敢当。这便告辞。”当下带着荣兰离开梅园,回到客栈。

孟丽君当然不知道,她落荒而逃之后,梅园里发生了什么。她假如有未卜先知之能,她当然是不管如何都要留下来的。<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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