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瓦尔大人”
“不,我不是什么大人,别这么称呼我,”伊瓦尔嘟囔着,看了看自己僵硬的右臂,“你有什么话,直接说就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直奔主题了,”斯宾塞正了正神,“我想说的是,我希望您可以通过监护人的身份,向拉普拉斯教授提出一个请求。”
“请求?什么请求?”
“请让珀莉丝小姐退学吧。”
淡绿色的眸子微微一眯,审视着对面的男人。伊瓦尔沉默了一会儿,像是在思考,那目光却又让斯宾塞的心中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怎么?她的成绩太差了?”
“不,实际上,珀莉丝小姐在年级一直能排进前四。”
“那是为什么?”
“因为她没有必要再读下去了。”
斯宾塞教授微微叹了口气,他的手微微犹豫了一会儿,却还是伸向了茶壶,给倒了两杯茶。
“这里对她来说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耗能炉,她很累。”
斯宾塞将一杯茶递给伊瓦尔,却被他伸手以示拒绝。
“可以和我具体说说么?”伊瓦尔用右手扶着下巴,撑在桌上,“那小女孩,最近一直不和我说话,是和她的交际圈有关系吧?”
“您很敏锐,”斯宾塞点了点头,喝了口茶,“从今年上半年开始,她就一直处于被孤立的状态了。”
“因为小孩子的打闹么,真有这么简单?”
“您不该小看孩子们的打扰,伊瓦尔先生,”斯宾塞的神情略微有些严肃,“事实上,孩子们在这个年龄段对所谓的‘友谊’‘归属感’是十分珍视的。那些看似微小的恶意对孩子们来说就如同毒蜂的蛰咬,虽只是轻轻一痛,那毒液却能逐渐致命。”
“啊,真麻烦,还是有事说事吧,”伊瓦尔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告诉我,为什么她会被孤立?是因为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么?”
“不,并不是的。”斯宾塞摇了摇头。
“那是她的错么?”
“是,但也不是。”
“好吧看来今天是没办法速战速决了,”伊瓦尔无奈地靠在椅子上,仰着头,“你们读书人,还真都人均谜语人啊。”
“您见笑了,我只是在试图向您阐述问题的复杂性,”斯宾塞苦笑着,又喝了口茶,“如果您愿意的话,我就把珀莉丝同学与米特洛同学的纠纷全部告诉您。”
“行吧,洗耳恭听。”
伊瓦尔从腰间掏出一根烟,也丝毫没问斯宾塞的意见,便点燃。淡绿色的眸子又微眯着打量着斯宾塞,等待着他开口说话。
“算我欠她的。”
“哗啦!”
冰冷,刺骨的冰冷。
冰冷的水滴顺着脸颊流下,顺着发梢流下,顺着脊骨流下,滴落在厕所的地面上。
浑身上下,流溢的冰冷就如同渗入骨髓的毒液,令她颤抖着。
珀莉丝转过身,透过被水浸湿的模糊视线,她看见了米特洛,和一帮围在她身旁的家伙。她们堵在厕所的门口,脸上都带着笑,不怀好意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少女。
“哎呀,不好意思,我今天值日呢,”米特洛摇了摇手上的铁桶,脸上的笑容令人作呕,“没看到你在这儿,所以不小心泼到你的身上了,抱歉呀”
围观的人群都嗤笑着,看着珀莉丝浑身湿透的模样,他们大多都发出不怀好意的低语。
“正好帮她洗洗身子,呵呵”珀莉丝听到了这么一句,微微闭上了眼睛。
“需要毛巾吗?”米特洛从口袋里掏出手帕,然后丢在了地上,“哎呀,掉地上了,你自己捡一下吧。”
手帕掉落在地上,浸上了冰水,混合着厕所地面上的肮脏污垢。珀莉丝微微瞥了一眼那染上乌黑的白手帕,便一言不发地走向厕所的门,与米特洛擦肩而过。
“哎呀,别急着走嘛,让我帮你——”
“噌——”
只是恍然一瞬,那刀尖便与米特洛的喉咙只差一毫——人群包围之中,珀莉丝半瞥过头,血红色的眸子闪着危险的凶光,映照着米特洛惊慌失措的面庞。
铅笔刀,珀莉丝的袖口里藏了一把铅笔刀。
“离我远点。”
珀莉丝轻唇微启,那声音却在寂静的厕所里显得无比清晰。米特洛颤抖着看着那柄抵在自己喉咙上的刀,嘴巴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又完全失去了张口的能力。
围观的人见到这一幕瞬间都吓傻了,她们大多惊叫着退开,珀莉丝与米特洛的周围瞬间空了一大圈出来。那之后便是安静,大气都不敢出的安静。
“叮铃铃——叮铃铃——”
铃声响起,回荡在校园的每一个角落,却又被那厕所的门隔绝在外。珀莉丝最后看了米特洛一眼,便垂下手中的铅笔刀,朝着厕所门外走去,留下了一个湿漉漉的背影。
“叮铃铃——叮铃铃——”
当那纯白色的身影离开厕所后,米特洛瞬间跌坐在地,低头掩面痛哭着。金色的长发凌乱地从她的两颊垂下,遮挡住了她周围那些继续贬低着白毛怪胎的低语。
铃声,还是铃声覆盖掉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