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什么?
是啊,自己算是珀莉丝的谁呢?珀莉丝当然不可能把他当哥哥,更不可能对自己有任何的爱慕之情
难道说是朋友?
佩斯颤抖着看向老管家,后者仿佛能读懂佩斯的心一般,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仿佛有什么东西忽然明朗了一般,刹那间,佩斯理解了珀莉丝离开前的眼泪。
如果只是被敌人欺骗,她大可流露愤怒就好。
一个无比恐怖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佩斯的面前:即使珀莉丝从未亲口说过,一向独来独往、生人勿近的她也将佩斯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真心的朋友。
佩斯的欺骗对她来说并非是敌人的谎言,而是朋友的背叛。
背叛,而非谎言。
佩斯怔怔地看着炉火前闪着光晕的酒杯,视线逐渐有些迷离。
那个小女孩,大概从来没有过几个朋友吧?
恍惚间,罪恶感如同毒蛇一般攀上了佩斯的心头,犹如烈日骄阳一般炙烤着他的良心。佩斯想起了珀莉丝无数次在他面前展露出的各种小情绪,不论是害羞也好、谢意也好、关切也好,这都是作为【巴别塔之刃】的她绝不可能轻易展露给其他人看的情绪。
朋友?到底是为什么让佩斯如此后知后觉呢?是因为自卑吗?
不,大概是因为佩斯根本就没把她真心当做一个女孩儿看待吧。
或许在潜意识中,佩斯一直将珀莉丝当作了完成自己目标的工具,当成了那高高在上的【巴别塔之刃】,所以即便他有再多多余的情感,他都强制压了下去,以第一目标为重。
而且,一个要靠着欺骗比自己小的女孩来完成自己目标的人,如何与那个独身闯入底比忒为父报仇的她成为朋友?
佩斯想起了无数个沉浸在酒杯碰撞声中的夜晚,他制造了那么多借口,花了那么多个夜晚告诉自己:自己无法复仇,是因为底比忒人太过于强大了,是因为自己寡不敌众。
他找了无数个理由,总而言之都是环境的问题,一切都不是他佩斯·摩纳克的问题。
然后,她来了,伴着薄雾之夜的细雨,一个人。
一个人,面对着铁与血铸造的底比忒。
这样的存在令佩斯向往,他却无法成为珀莉丝那样的人,如若不是那个谎言,他甚至都没法接近珀莉丝那样的人。
自己竟是这等卑劣的小人物,哪有什么资格去唾弃韦尼亚·伊伦福诺?
恍惚之间,佩斯又想起了父亲的那番话:
“我们高贵,但高贵的从不是我们的姓氏,而是秉性,那冰天雪地中锻造出来的,如钢一般的秉性。”
是什么让摩纳克家族的先民在雪山上开拓出如今的底比忒?是靠威尔金人一样的狡诈?还是靠联邦人一样的残酷?
不,不是,都不是。
曾经让摩纳克家族立身的,是那如钢一般的,不被一切动摇的秉性。
不是靠谎言、诡计,而是靠那纯粹的、强大的、直面寒风与鲜血的秉性。
靠的是血,与钢。
老管家注意到佩斯的神情变化,欣慰的松了一口气。
在老管家赞许的目光中,佩斯站起身,握着双拳。
“我会想办法弥补这一切。”
“很棒,你能自己想通就最好了,”老管家点了点头,“如若摩纳克家族的基座构建在谎言之上,那再次覆灭只是迟早的事。”
老管家站起身,从桌上拿起属于佩斯的那杯酒,递给他:
“喝吧。”
佩斯注视着那炉火下闪烁着紫光的葡萄酒,随即一把接过,一饮而尽。
“范斯就麻烦您了,如果我没有回来”
“哦吼吼,放心吧,小家主,只要老头子我还在”
老管家眼神忽然尖锐了起来,刹那间,那里面闪过的一些东西让佩斯微微一怔。
“即使是铁领主,也得从我身上跨过去。”
老管家随即恢复了那副笑呵呵的面庞,向佩斯行了个礼,便离开了房间。
但佩斯却站在原地,久久不能释怀,隐隐约约之中,他似乎意识到了老管家曾经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