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斯看向珀莉丝,那裹着兜帽的娇小的身躯与这吃人的万仞山格格不入。
“为什么不能通过联邦解决这件事呢?应该有个什么机构之类的吧?”
“他们一直都知道”珀莉丝想起了拉普拉斯那张苍老的脸,“我是个笨蛋,一直被他们蒙在鼓里”
即使珀莉丝不知道事情的全貌,在读完爱德华的日记后,她也猜出了个大概。
拉普拉斯与爱德华曾立下过某个称作【血契】的契约,而完成血契的结果是拉普拉斯不会进行那个“在珀莉丝身上的计划”。
而【血契】的内容则是让爱德华在【巴别塔竞赛】中杀死阿卡亚·阿齐兹亲王,以此来防止他们取得进入联邦权力中心的正当理由。
那么,伊瓦尔大概率是在爱德华击败阿卡亚亲王的那一刻,背叛了他。
这么做,拉普拉斯便可以无视【血契】的内容,继续执行在珀莉丝身上设定的某个计划,而他又同时将爱德华作为完成目标的棋子,击碎了威尔金人的野心。
珀莉丝早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敌人并非伊瓦尔,而是整个联邦。如果她想让爱德华之死的策划者落得一场空的话,她首先就得脱离阿卡德米联邦的管控。
这也是为何她独自一人“失踪”,来到洛顿,联邦必然为她查明真相的那一刻准备了后续手段,她必须避开联邦。而这一切在阿列夫将日记递给她的那一刻她就意识到了,少女的预感几乎从不出错。
伊瓦尔·塞克帕斯,那个虚伪的男人。珀莉丝曾无数次回想起伊瓦尔在冰雨中向她伸出的那只手,那曾经将她拉出冰冷过往的男人,现在却成为了她最深的噩梦。
“所以啊我只是个正在为自己的愚蠢而付出代价的小女孩罢了”
珀莉丝回应了佩斯的注视,她露出一个十分勉强无力的苦笑。
“对不起啊和我这样总是苦大仇深的人相处,一定很累的吧”
少女那夹杂着千万情感的苦笑如雷鸣一般击中了佩斯的心,无端地,他再次想起了那个黑发的小身影,那总是缠在他身侧的妹妹。
一瞬间,一个十分冲动的念头在佩斯的脑海中闪动着。他想要抱住珀莉丝,抱住这个独自在万仞山上颤抖的小女孩,然后向她说出自己欺骗她的事实。
他怎么能欺骗她?
负罪感浑然如同藤蔓一般勒住了他的身躯,随之而来的则是一股彻骨的寒冷,将他的冲动彻彻底底的无力化。
在佩斯的耳边,仿佛有恶魔在低语:
“你骗了她,现在说什么也晚了。”
“如果她发现你只是在利用她的话,她会怎么想?”
“你不配啊连一个小女孩都敢只身来到埋骨冰封之地,只为了给父亲报仇,而你呢?‘小家主’,你可是呆在酒馆里苟且偷生,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啊”
无数交错的罪恶念想中,佩斯低下头,不敢直视珀莉丝。
不行不应该是这样
不能再错下去了。
佩斯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他要将一切和盘托出,想要将这个束缚着自己的谎言亲自碾碎。
他不能再忍受欺骗她了,他不能,他再也不能。
正当佩斯即将开口时,有人拍了拍他的背后——
“哟,老哥,又在这里和你的小公主偷偷干什么?”
佩斯抬起头,珀莉丝已经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范斯,他正一脸猥琐地打量着佩斯。
“范斯?”佩斯喃喃道,他还没有从刚刚的情感中回过神来。
“我看你和她在这里聊了很久唉”范斯的脸上有一丝不甘,又似乎是嫉妒,“老实说,你和她到底有没有情况啊?”
“没有都说了没有了”佩斯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道,“有什么事情吗?”
“啊倒也没有什么,就是”
范斯看着佩斯那有些恍惚的神情,微微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指了指身后的篝火:
“鹿肉已经烤好了啊,伙计们正等你开吃呢,我都说了别管你提前吃了,他们就是不肯,要不你快点过来?”
“啊”
佩斯微微一怔,张着嘴巴,犹豫了一会儿,随即开口:
“好的,你先去吧,我随后就来。”
“嗯,那快点啊,这大雪山上的容易凉,我先给你放篝火旁边了啊,”范斯说着炸了眨眼,随即神秘兮兮地说道,“快来哦,给你留了一块烤腿排,我可不确定会不会偷偷吃掉哦”
说罢,范斯就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跑回了篝火旁,加入了那群饮酒吃肉的兄弟伙。
佩斯远远地望着那篝火旁快乐的身影,一股强烈的情感忽然压住了他的负罪感。
他是摩纳克家族的家主,他必须为了家庭承担责任,他必须这么做。
即使这意味着他必须欺骗一个小女孩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也必须这么做。
佩斯望向远处,珀莉丝正一个人坐在冰湖旁的一块石头上,默默地啃着干粮,她似乎拒绝了加入篝火旁的派对,选择一个人独自进食。
抱歉啊小公主。佩斯叹了口气,他最后望了一眼珀莉丝单薄的身影,便向着摩纳克家族的篝火旁缓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