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候的建奴虽然已经起兵多年,而且在与明军的作战中胜多败少,很是看不起明军地战斗力,不过在他们的心底里,明朝仍然是天朝上国,那里有丝绸瓷器,茶楼酒肆,人口众多,繁华无匹,他们既向往,又羡慕,只是少了从前的敬畏。
金州一战,才让他们想起明国毕竟是个大国,他们的火器就非常厉害,那种根植了很多年,藏在心底的敬畏又跑出来了。
阿尔泰也看出士气有些低迷,不过这个时候他弄不清楚明军的目的,虽然说这大炮看上去很厉害,不过阿尔泰不认为这样能够轰开城墙。
阿尔泰想到明军的目的或许只是封锁那段城墙,肯定还有后续动作,不过看明军步兵地样子,还是站在那里没有动,不像是要攻城的样子。
而且他也没有看到明军中有攻城的器械,甚至连车、云梯都没有,这要怎么攻城?
阿尔泰也是一员宿将,随着建奴大军南征北战,打过沈阳,也打过辽阳,这两战明军都是在城外遭到了失败。
想到辽阳和沈阳,阿尔泰心中一突,警惕地看了看城头的兵丁,沉思片刻,寒声对亲兵道:“注意看住那些汉军,别让他们勾结外面的明狗,搞什么小动作。”
沈阳城就是因为有内应打开城门才被打下来的,阿尔泰觉得明军很可能会做同样的事情。
单尽忠投降的时候,曾经带走了复州附近所有的辽民,现在复州城里也没有什么辽民,只有一些汉军和抓来地奴隶,只要将他们看住就行了。
几轮射击以后。复辽军地十二门火炮已经都是调整到位,一轮下来,差不多总要有**枚开花弹落在城头。
这些火炮一门轮着一门开火,间隔的时间还挺长,不过要保持威慑力地话,引而不发反而要比一下子打出去更有效果。
一门射击。总有十一门火炮等待射击,这才是让建奴担心地地方,要是一次齐射,声势是大了,可重新装填,等到下一轮的齐射,又要很长的时间,以往明军和建奴作战,总是一股脑儿将火器打出去。开始未必能起到多大的效果,却容易被建奴趁虚而入,不管是对射。还是冲到面前,都会被打乱阵脚。
复辽军火铳兵的多排轮番射击,就是保证了火力的连绵不绝,而对火炮来说,既然是要起到威慑作用,自然是引而不发,但又不时打上一炮,提醒建奴不要铤而走险。
不过这样做也有不好地地方,打得时间长了。建奴也会习以为常,或许失去了畏惧也说不定。
因为这些炮弹并没有一直造成杀伤,建奴自然会渐渐失去紧张感,反正又不会落在头上,不需要担心什么。
一旦放松下来,再让这些建奴兵去往炮火覆盖的区域的话,恐怕他们也就没这个勇气了,要是一开始就顶着这十几门火炮,其实倒也没有什么。这些开花弹实际造成的伤害,并没有建奴担心的那么大。
而且建奴也没有注意到复辽军的十二门火炮中,口径最大,可以发射六斤重铅弹的千斤重炮,已经压下了炮口。
在五百尺这个距离上,千斤重炮很容易将炮弹打到城墙的那边,倒是六百斤、四百斤的火炮能够发挥更大地作用。
“换实心弹!”陆勇紧紧盯着不远处的城墙,沉声下令。
五百尺的距离,千斤重炮几乎能够以平射地角度轰击城墙。实心的铅弹砸在厚实的城墙上。带落一片土块,城头上的建奴却没有注意到。因为几乎同时,也有一枚开花弹落在城头,相对来说,没有太多烟火效应的实心弹就没有什么动静了。
“差不多就是这个地方,以前坍塌过,几年前补上的时候用的是土坯,”复州营的队官、原来复州卫的百户张武德眯着眼对陆勇说道。
陆勇点了点头,刚才一炮确实带下不少泥土,要是砖石结构地话,不至于这样脆弱。
“可惜远了,看不到具体的情况,要是有大人所说的那种望远镜就好了,”陆勇感慨了一句,让手下的炮兵对着刚才的地方轰击。
当开花弹不停落在城头上的时候,很少人会注意到有一门大炮是对着城墙的,毕竟和开花弹会爆炸不同,实心弹砸在厚实的墙上,并不会弄出很大的动静,虽然站在近处可能会感觉到震动,不过因为开花弹地驱逐,建奴早就离开了这段城墙,距离稍微远些,便感觉不到这边的动静。
何况,建奴兵丁包括他们的首领阿尔泰这个时候也已经顾不得这边,因为在复州南城门外,复辽军终于是又调了一大队的火炮上来。
这次来的是后掖右旗,差不多也是十三门火炮,一门千斤炮,两门六百斤炮,四门四百斤炮,还有六门二百斤炮。
在后掖炮兵哨的编制中,左右两个旗是综合编制,也就是轻重火炮皆备,前后两个旗都是以二百斤、一百斤的轻型炮为主,中旗为重炮旗,各旗的编制并不相同。
后掖右旗将炮队展开,十三门火炮一字排开,依然和左旗的行动类似,首先是在一千尺左右地距离开始向城头发炮。
站在城头地阿尔泰有些头皮发麻,倒不是觉得这二十几门炮能够将复州城轰垮,事实上从昨天开始,复辽军的十几门火炮就开始不停轰击复州城,但差不多一天一夜下来,复州城几乎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只不过第二支炮兵地出现,让阿尔泰意识到金州与复州的距离之近,如果是通过海路,顺利的话,一天的时间就能到达。这就意味着明军可以将金州的援军源源不断地开过来,直到打下复州城。
建奴并没有死守城池的习惯,哪怕是在复州,努尔哈赤也没有要阿尔泰死守随时可能打开北门,依靠马匹的优势逃走。
相对于东侧的炮兵,正门处出现地炮队吸引了城头建奴的大部分注意力。在重炮射击以后,炮队的其它火炮开始向前推进,差不多在六百尺的距离上一字排开。
这个距离差不多是三百多步四百步,建奴即便是依靠城墙的优势,也不能射到这么远,但是六百斤的火炮却能打到城头。
不仅如此,除了两门六百斤地火炮轰击城头以外,其它的轻型炮都是对向了城门,二百斤的轻型炮的射程勉强也能达到六百尺。而且开花弹的导火索还有延迟,只要打在城门的范围,就算是落地得早了。也说不定能在城门上爆炸。
明军这种火炮轰击看上去危害不大,却特别打击士气,而且总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看着别人欺负自己,不少的建奴都是被火炮撩拨得火大,纷纷请战,要求杀出城外去毁了那几门大炮。
阿尔泰也有些为难,出战吧,与原来的想法不符,他猜想对面的明军也是想要撩拨他们忍耐不住。然后出城去邀战,阿尔泰是参与过多次攻城大战,遇到那些高大坚固地城池时,他们最想要的就是里面的出来野战。
但要是不出战,就得忍受明军无休无止地炮火骚扰,虽然死不了多少人,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增调更多的火炮,阿尔泰可是记得,金州之战中明军一共使用了上百门的火炮。
“看他们的步兵距离那么远。咱们冲出去打一下,毁了那些铁炮就回来,那些步兵也挡不住咱们,”有的建奴小头目看了看城外,忍不住请战道。
“那些步兵要是赶上来,我们再回城也来得及,”另外一个参加了金州之战的建奴头目显得更小心:“避开那些火铳手就是。”
“那些炮呢?”阿尔泰指着远处的炮队厉声道:“金州之战你们看到没有,那些火炮近身了才是杀人利器。”
阿尔泰说的是金州之战中,建奴骑兵冲击豁口时。十几门火炮近距离发射散弹时。构成的弹幕几乎就是地狱使者。
“总要试一试,总不能就这样呆着让他们打吧?”小头目不满地嘟囔了一句。
“就这么呆着!”阿尔泰大声吼道:“又死不了几个人。怕什么,我倒要看看他们怎么打进来,等大英明汗领军过来,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
阿尔泰咬牙切齿,他在想努尔哈赤会不会救援复州,他这个层次地将领自然不能知道核心层制订的军略,只是在平时给的将令中,也有正面不敌,尽可能拖住明军以待援军的说法。
阿尔泰知道金州的明军十分强悍,对建奴来说,最好是通过野战来一次决战,打掉这股明军,才能稳定住辽南的局势。
阿尔泰觉得,只要在复州拖上一段日子,大英明汗一定会派大军征讨辽南,要是能灭掉这些明军,那么他肯定是立下了头份功劳。
“建奴那边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么?”崔石头摇杆挺得笔直,淡淡地说道。
“辽阳那边的消息传不出来,盖州说是没有特别的动静,复州北面也没有发现敌人地影子,参谋部觉得建奴主力应该还是在镇江堡附近,等着我军送上门去,”申湛然在一旁小声解释道,崔石头这种严格执行参谋部作战方案的将领,向来是参谋部最喜欢的将领类型。
崔石头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难道说,建奴就想不到他能围魏救赵,难道我们就不能打复州了么?”
“建奴或许以为,镇江堡是我们一定要救的,”申湛然咂了咂嘴,有些情况或许不是崔石头这种基层将领会知道的,譬如这次出征之前,辽东道和复辽总兵都是接到了北京来的圣旨,广宁来的命令,都是要求金州救援镇江。
李彦扣下了这些命令,一来是避免手下的将领知道以后会离心离德,虽然这种可能性比较大;还有就是免得这些将领担心,李彦希望他们能将全部的精力用在作战上,不用考虑战场以外地事情,特别是这些可能涉及到政治地纠葛。
建奴或许也是这样想的吧,或许他们也洞悉了朝廷中地纠葛?申湛然摇了摇头,很多政治上的事情,甚至也不是他这个参谋官所能知晓透彻的。
“不管怎么说,复州城能早一点拿下,总是一件好事,”申湛然说道。
崔石头点了点头:“一切都依照计划展开,只是没想到建奴真的做起了缩头乌龟,只能用第四套方案了。”
“希望不会用到第五方案,”申湛然笑了笑,道:“其实,我们何尝不也是缩头乌龟?大家都不肯主动出击,就看谁耐得过谁了,不过我们似乎没有必要与他们耗着。”
“咱们也不用急,”崔石头看了一眼东侧的阵地,那边才是重点,城门这里也不过是佯攻罢了。
陆勇姓名中虽然有一个勇字,打起仗却最是斯文,看上去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左旗来执行这个任务,至少这前半段做得相当出色。
陆勇揉了揉眼睛,恨恨地骂了一句:“狗日的,下次一定要大人弄只望远镜过来,老子眼睛都看得酸了。”
“张文德,你倒是看看对面的城墙如何了,”陆勇索性闭上眼睛,用手捂着。
“禀将军,已经砸出很多个坑坑了,”张文德眯着眼看了一会:“属下看怕是差不多了。”
“哦,不急,再等等,等到后半夜再说,”陆勇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道那帮兔崽子准备好了没有。”<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