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与旧军之间,如何相互促进,而不会让旧军影响新军的战斗力,这是李彦必须要面对的。
金州战报送到天津以后的第三天,复辽军灭虏营参将骆养性解送三千多建奴首级抵达,天津巡抚毕自严检视过以后,几乎无法言语,立即上疏朝廷,言明情况。
差不多当天早些时候,毕自严接到京城来的旨意,知道朝中有人怀疑金州之战战报的真实性,这也并不奇怪,毕自严本人也有所怀疑。
但是,三千多首级赫然在目,由不得毕自严再有任何怀疑。
“骆将军,复辽军神勇,振奋人心,振奋人心呐!”当天晚上,天津巡抚毕自严、兵备道贾之凤,以及天津卫大小官吏和士绅,一起设宴为骆养性接风庆功。
“都是吾皇英明,诸位大人支持。”骆养性哈哈一笑:“骆某早就说过,但有十万复辽军,复辽指日可待。”
“骆将军慷慨豪情,可比日月,”毕自严微微笑道,得知这样一次大胜。大家的情绪都比较好:“骆将军放心,本官在给朝廷地奏疏里,已经请命将粮饷重点向复辽军倾斜了,想必皇上自有明断。”
“下官倒是以为,不若以李大人经略辽东,骆将军为镇守总兵,练兵广宁,想来建奴指日可灭……”
“是啊,要是李大人坐镇山海关。那天津、京畿自然固若金汤!”
“是极是极,袁应泰手握十几万兵,数仗而无一胜。丢失辽东数百里山河;王化贞拥兵数万,顿兵广宁,不得寸进;即便是新任的经略熊廷弼,也曾在辽东一年有余,而无寸功,今设所谓三方布置之策,也不过是集兵防守,毫无进取之心,怎能与李大人、骆将军一月而得两次大胜。收复失地,大败建奴,此诚辽东未有之事也!”
明末言论相对自由,私下里非议朝政实属正常,有人借着酒劲和得胜之后的兴奋,颇有些癫狂地指摘起前线的将领。
“朝廷的事,大家就不要随意议论了,”毕自严微微皱了皱眉头,知道这些话总归有所不妥。
“不过本官今日在此保证。复辽军但有所需,本官定然全力支持,但愿贵军万余虎贲,早日扫平辽东。”
“好说好说!”骆养性端着酒碗站了起来:“不满各位,本将军这次回来,确实有些事情想要拜托大家。”
“金州那个地方,就在建奴身后,他们这次吃了大亏,肯定是不能罢休。下一次就要派更多的军队过来。这次是一万,被咱们干掉了七千。那么下一回,怕就是要三万四万,甚至八万九万,毕竟,建奴在抚顺、清河,在开原、铁岭,在萨尔浒,在沈阳、辽阳,也没死过这么多人,建奴下回就得将金州当成沈阳、辽阳来打,恐怕得倾巢而出。”
一众文官与地方上的士绅听得脸色煞白:“怕是真要如此,那复辽军……”
复辽军虽然赢了一次,不过毕竟只有一万人,要真的面对**万地建奴……大家都觉得很危险。
“咱们复辽军等地就是那个时候!”骆养性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我们李大人已经做好了布置,就等着建奴人过来,然后在金州杀得他屁滚尿流,哈哈!”
众人面面相觑,都觉得骆养性有些太过狂妄,毕竟那是**万建奴,号称过万不可敌的建奴。
“我们李大人的意思,就是邀请各位乡绅去金州做生意,至于建奴想要过来,也不用怕他们,有咱们复辽军在,建奴就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骆养性将酒碗砸在桌面上,慷慨激昂地大声说道。
“是是是,骆将军所说有理,”众人纷纷附和,不过表情都有些不太自然,原本还想着去金州看看的商人,也打起了退堂鼓,金州毕竟孤悬海外,身在建奴控制地辽东腹地,实在是没有什么安全感。
“骆养性这么做,大概是得到了什么授意吧?”散席以后,毕自严与贾之凤谈起骆养性在酒宴上面的奇怪表现:“他这么做,岂不是让商人不敢去金州?”
“下官倒也不是很明白,听说李彦一直都是鼓励商人去金州的,难不成他现在不需要这些商人了?”贾之凤也疑惑地摇了摇头。
“应该不会,”毕自严摇头说道:“金州最新的这份文书里面,说是金州卫及诸岛辽民已经超过十万,急需大量粮食,这么多地人,他所需要地物资也应该更多才是,怎么会自绝于天津的商人?”
毕自严与贾之凤讨论了好久,也没弄清楚骆养性这么做,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毕自严验明首级地奏疏先一步送达北京,朝廷上下又是狂喜了一阵,天启皇帝朱由校更是连连夸赞李彦是好样的。
紧接着骆养性押解俘虏进京,从中挑了几十个女真人,搞了个献俘仪式,骆养性也被叫到朝堂上去,被朱由校及众多大臣轮流询问战事地细节。
骆养性亲历了两次金州之战,在金州保卫战中,西城的出击。并以两千步兵打退一千骑兵,成功逆袭,这是后来建奴不敢继续再战,终于崩溃的重要原因。
骆养性也在战争中逐渐成长,少了一些轻狂,变得更加沉稳。面对各方地诘问,从容不迫地一一作答。
而这其中,提问最多,问题最为刁钻的,还是新任辽东经略熊廷弼。
熊廷弼上任多日,依然还留在京城,是因为有些事情一直没有搞定,包括他要的军队,粮饷、器械。都还没有落实。
熊廷弼问完这些问题以后,脸色凝重,一言不发地站在诸位朝臣当中。
“骆将军。你这次立了大功,朕要重赏,”朱由校笑呵呵地看着骆养性,他与骆养性的关系也比较亲近,看到他立下了大功,自然是非常高兴。
“说吧,你需要朕赏你什么?”
“金州大胜,乃皇上统御有方,各位大臣居中策应。辽东李大人安排妥帖,以及将士们齐心杀敌,与末将无关,末将不敢领赏,若皇上一定要尚,就请赏复辽军好了,”骆养性跪倒在地,大声说道。
“复辽军要赏,有功地将士也要赏。”朱由校呵呵笑道:“李大人曾经说过,赏罚要分明、有度,不可以个人喜好而赏,也不可因憎恶而不赏,朕觉得很有道理,便等辽东道的奏疏来了以后,再一并封赏。”
“骆参将,”朱由校顿了顿,突然说起另外一个问题:“以你之见。我大明能否趁金州大胜之余威。一鼓作气,东西同时用兵。就此荡平建奴?”
“辽东巡抚王化贞说,他愿用六万兵出三岔口,一举荡平建奴,骆将军,你觉得是否可行?”
骆养性微微一愣,没想到果真如李彦所说,朝廷里有人就迫不及待了,没想到这个人却是新任的辽东巡抚王化贞。
王化贞因为辽沈之战以后,在广宁收拢溃兵,重整军务卓有成效,因而被朝臣认为知兵,要不是两次金州之战,王化贞身上的光环,也是耀眼得很。
骆养性左右看了看,发现大家都看着自己,大咧咧的性子上来,不由嘿嘿一笑:“皇上,这个事儿末将也说不上来,末将是个粗人,就知道练兵打仗。只不过末将有点好奇,王大人手上地那些兵,还是辽东败下来地那些,也不知道王大人是怎么练的,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让着六万大军脱胎换骨,一下子变得比咱复辽军还强大了。”
“不瞒皇上还有诸位大臣,末将这灭虏营,也就是原来的神机四营,从去年可就开始练了,用的是李彦大人的新军之法,练了一年多,也不过靠着地形、城池的优势,才打了两次胜仗,要说打到建奴老巢去,李大人也说了,不练十万新军,不能复全辽,末将也是这么认为的。”
“李大人还说,轻敌冒进乃是用兵地大忌,萨尔浒四路出击,导致大败;辽沈之战前,袁经略想要四路进军,收复抚顺,结果失去了整个辽东,李大人觉得,与其冒进,不如顿兵坚城,吸引建奴来攻,先防守而后进攻,这就叫防守反击。”
“臣以为骆将军所言甚是,此时应当固守,而不可轻言进攻,”一直沉默不语地熊廷弼站了出来,熊廷弼是坚定的防守主义者,坚决反对王化贞的冒进。
“熊大人此言差矣,李大人能以一万兵大胜建奴,王大人天纵奇才,如何便不能攻取河东?”
“骆将军方才也说了,复辽养精蓄锐,准备一年有余,且辽南乃敌薄弱之处,趁虚而入,方才有金州两次大捷。广宁兵多为溃兵、疲兵,人饥马乏,防守尚且不足,何谈进攻河东?”熊廷弼立刻出言反诘。
“熊大人地意思,复辽军两次金州大捷,不过是趁虚而入,也算不得赫赫战功?”
“王大人,你知道熊某不是那个意思!”
“敢问熊大人是何意思?”<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