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止轻蔑的笑了笑,“有功者不赏,有过者不罚岂是明君所为?!”
“昔有诸葛亮献《出师表》于刘禅,今日公孙止不才,愿献性命于陛下,以正天下之风!”
“天下之风?!”朱棣轻声说了一句,他看见公孙止缓缓摘下了乌纱帽,继而问道,“先生怕是言重了吧。”
公孙止坚定的摇了摇头,指着自己花白的胡须说道,“臣,已经十年未在朝堂上弹劾一人了,陛下可知是为何?!”
公孙止的这个问题,引起了朱棣的好奇,公孙止的大名谁人不知,当年洪武帝在时,言官中最活跃的就是这个公孙止,而且他从不是闻风奏事,从来都是查证之后再行弹劾,所以每次都是一弹劾一个准,当时的朝堂之上,何人不惧怕这个一起风发的公孙止。
再后来,公孙止也老了,再后来,胡惟庸和蓝玉之案牵连数万人,再后来,公孙止进宫见了洪武帝,再后来,公孙止再没有弹劾一人,每次上朝都只是在默默的看着。
虽然自此之后有人嘲笑公孙止已老,但是却无人敢小觑这个老人。
“老夫当年初入朝堂,先皇圣明之极让老臣心甘情愿的为国付出,老夫一生弹劾无数人贪官污吏,通敌叛国之人,老夫从未后悔,只有一件事,老夫后悔至极。”公孙止说道这里,竟然紧紧的闭上了眼睛,他身体狠狠的颤抖了一下,明显的让人不发现都难。
“想必诸位都猜出来了,那就是弹劾蓝玉。“公孙止紧闭的眼角,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流下,“虽然先皇早有除掉蓝玉之意,但是老夫的奏疏却是推动了这件案子的大手。”
“一万五千余人,死于老夫的奏疏之下,闻此消息,老夫夜不能寐,闭上眼睛便是那些冤死之魂,死去的那些人里,有多少是真有罪,有多少只不过是受了牵连,诸君心里都清楚。”
“胡惟庸一案,死的人也不少,但是老夫心中并没有多少愧疚,因为胡惟庸毕竟是个贪官,毕竟做出了危害朝廷的事情,虽然其中也有先皇故意纵容的因素,但是胡惟庸一生过大于功,他并没有对朝廷对万民做出任何的贡献。”
公孙止说道这里,睁开眼睛看着朱棣,似乎意有所指,“但是蓝玉不同,他是将军,是大破北元的功臣,几次为国征战,纵使自持功勋卓越,但是罪不至死。”
“看往昔名震天下之将,哪个不是骄横之辈,可是哪个不是忠心耿耿,为国征战无怨无悔?!”
公孙止定定的看着朱棣,眼中锐利的光芒,让朱棣下意识避开了公孙止的眼神,“所以老臣后悔,那个时候老臣才知道,到底言官为何而生,不是为了正朝纲,更不是为了监督皇帝和百官,而是为了天下大义而生!”
“孟子曰,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这才是言官的使命,千百年来,言官一直在做着这样的事情,但是只不过偏离了最初的初衷。”
“所以老臣十年不再发声,除侵犯天下大义之事,老夫绝不弹劾。”公孙止说每个字的时候,都在看着朱棣,朱棣却越来越不敢看他。
“齐景靖难有功,功勋之大,远不是一个伯爵能够封赏的,更何况,所有人弹劾他的权势,全部都是陛下您赏赐给他的,说是赏赐,不如说是硬塞给他的。若是说他骄纵,他哪里比得上当年的蓝玉。若说他有异心,可是他对陛下的忠心天地可见,对太子维护之心天下皆知,对汉王兄弟之情何人不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