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么做的理由总归是有的。
一向诚实守信的他，即便面对种种诱惑也不会做出让步，今次却在老师面前撒谎了。
“真是个失礼的小孩”。
也近乎同一时间，这种诽谤性的传闻在学校里混得风生水起。
夕阳下，这说第一实验小学的课堂上也响起了班主任老师的话。
“下课，放学后大家请注意安全。回家小心车辆，要走斑马线，要听爸爸妈妈的话，知道了吗？”
“好——”
孩子们纷纷站起来整理书包，唯独那位坐在教室最后排的他。
这是班主任老师亲口说的——“长彦，放学后留一下。”
明明白白的字句多少令人不安。国王带着莫大的威压从讲台上走下，步步紧逼，像抵住喉咙的刀锋愈发凌冽，愈发令人悸动了。
作为班主任老师的琴月心情还不错，这令他微微松了口气。要知道在这所小学，学生惧怕老师似乎是天经地义。
琴月坐在长彦身旁的座位：“怎么了，是身体不好吗？”
长彦摇头：“不，没有，谢谢老师关心……”
他明显有话要说，可惜抬头就撞上琴月的目光。虽然相当温柔，但站在他的角度当然只能品出严厉。
“你一整天都闷闷不乐，老师很担心你。真的很担心……”
“老师，”他终于鼓起勇气，“我没有撒谎。”这么说道。
“……”
琴月沉默一阵，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天真的瞳孔带着分外无助，还有一抹不用言说的紧张，但最令她在意的是隐藏在这孩子心灵最深处的坚定。
想到此前年纪的班主任对长彦的评价——“这孩子不会说谎”。琴月便更加为难。
前任班主任杨老师算是她的前辈，看人从不出错的……但这件事却从头到尾透着怪异，甚至于天方夜谭的桥段了。
“老师，您不相信我是吗？”长彦低下脑袋，委屈地注视着老师的高跟鞋。
琴月对此挤出笑容：“长彦，你要知道……现实有别小说，你也要知道……这个世界上……”
“但我真的看到了，”长彦抬头打断她的话，表现地不像个学生，“我真的看到了，就在昨天晚上！我就要睡觉，我看到了一个人在屋顶上走来走去，然后一下就跳到另一个屋顶上，可厉害了！”
琴月叹了口气，这种学生最难劝说。
虽然她始终认为，十岁大的孩子总有些出人意料的幻想。他们极力想证明自己的独一无二。但琴月明白，这一次是不允许的。——因为已经给学校带来足够的麻烦。
“然后，你看到她放出火焰、放出寒冰，接着又飞到其他地方？”
老师的话令他再次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带不知所措，良久之后才迸出一句——
“是的……”
琴月又叹了口气，扶了扶鼻梁上的无框眼镜。
“你太累了，长彦。你一定是看错了，把梦境与现实混为一谈……呃，我是说，把梦中的事情当成现实中真的发生过了，明白吗？”
温柔的老师，她还担心这孩子不明白“混为一谈”的意思，详细地为他解释。
“老师，连你也不相信我……”
“……唔。”
没什么比这种眼神更能直击人的心灵了。
琴月作为一个女孩的母亲，长彦委屈的目光令她无比难受，心中好似迸出个小人嘲笑着她，斥责她作为老师的不公不正。
当然最后，她还是没能说服长彦。
“回家路上小心。”她把长彦送出校门口，朝他道别。
走在回家的路上，今年才十岁的长彦不明白为什么大人不相信他。
“我真的看到，一名大姐姐和一个怪物……我绝对没错，绝对没有看错。但是，老师不相信我。”
他路过街角的咖啡馆。
这间咖啡馆提供味道香醇的咖啡，但据说都是冲剂而非真的用咖啡豆研磨，所以味道上绝对瞒不过喜爱和咖啡的人。但在这个小小的县城，能喝出这两者差异的人并没多少。
长彦走过去。
这家咖啡馆有门面，但也在边角开了个窗口，允许人们在街头就能买到店内的咖啡。兴许就是这种类似洗碗机的便利吧，这里的生意还算兴隆。
“长彦，今天回来这么晚？你奶奶该担心你了。”
开口的并非店主人，而是窗口的服务员大哥哥。作为回家的必经之路，一天到头长彦总能遇上他一次，当然非常熟识。
“唔……井有哥。琴月老师，还是不相信我。”
“来，没关系，请你的。”
长彦端着井有递过来的奶茶，在这样的寒冬真可谓无言的赏赐。
十岁的孩子喝不惯咖啡，那味道直冲鼻腔，无论劣质还是正宗都不喜欢。所以他只喝奶茶。
“很正常吧，阿彦。你要知道魔法什么的，飞天遁地的什么都是假的呀。”
“井有哥，你也不相信我……”
他将头埋得更低了。
“我可没说不相信呦。不过可以的话，就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全部告诉我。”井有也喝了口咖啡，笑着说道。
“不会影响生意吗？”长彦左顾右盼。
“没事。现在大家都吃饭呢，没人来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