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要重新再编,都督当然是全罢弃不用,而且,团营之原本的都指挥到号头官、把总一级的武官,不知道被捕拿了多少,现在这两个被调来的团营,算是武官编制较为齐备的两个营,要不然的话,连校阅排队也是难了。
这两个营,自然也是范广原本班底势力较强的两营,张佳木的考较方法范广不大赞同,其因亦就在此了。
上头一说,下头自然出来一队官兵。不用看,也知道是精锐,气宇轩昂的样子,高大健壮的身形,一看便知道是孔武有力,训练有素的强兵。
待这一队人出来,上头有号头官传下话来,太保传见第一队的京营官兵。
“这又是闹什么妖?”带队出来的管队已经吓的面无人色,便是把总和都指挥二人,也是大为紧张。
曹石变乱,成全的就是张佳木的威名。这些军官,哪一个不记得那两夜锦衣卫和幼军拿捕京营军官时的情形?
多少营官,连被审问的机会也没有,就地擒拿斩,大好头颅,就那么悬于营门或是坊市之间,多少武官被抓回锦衣卫,到现在生死尚且不知,还不知道在诏狱里受了多少苦楚
前车覆辙犹在,张佳木就在眼前,各人怎么敢不害怕
待营兵们上来,每百斤一袋的米当然在将台下摆好了,张佳木看一看,却是不急着叫人背米,只是招手叫上来一个汉子,问道:“叫什么名字?”
“回太保的话,”那军汉说话时涨的满头大汗,不过好歹言语清楚的答道:“小人叫蒋勇。”
“你是哪个都指挥下,哪个卫的,祖上何时来的京城?”
“这……”
蒋安瞠目结舌,却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
“你在营,你的管队是谁,领队官是谁,你身边的这些伙伴同僚,又都是叫什么?”见他迟疑,张佳木大怒,喝道:“快讲”
以他的官职威势,哪里需要这么大喝?蒋勇早就吓的傻了,被这么一喝,当场便跪在地下,在他身后,一队官兵也是全部跪下,俱是冷汗淋漓而面色如纸。
而在这一队营兵之侧,都指挥以下,所有的武官也是全部跪下,俱是面色如土,虽然连连叩头,却是一句讨饶的话也不敢说。
“营积弊甚多,本官也是大约知道。”张佳木冷笑一声,环顾左右,道:“象老家那边,占役虚冒甚至死了十几年的人还在册,为什么?只要能贿赂营官,就能继续领饷,自己领一半,给营官一半,大家都落好处。老家说是还有十几二十万人,我看,能出来三五万人,就算是烧香拜佛了”
“至于你们,”张佳木又接着训斥道:“吃空额也没有什么,平时连兵也不练了,你们当上官的都不把练兵放在心上,底下的营兵如何能把这件事当正事?须知,练兵最苦,甚至有愿打仗出兵,也不愿日常训练的。夏练三伏,冬练三九,就是要有一股子出力吃苦的劲头,不然,打的甚兵,打的甚仗?现在本官来校阅,你们便雇佣或是抽调好手,分别成队,一旦需要练习马术,射箭,就把他们给推出来,今日本官决意考较体力,你们居然还敢这么胡闹糊弄,我来问你们,现在叫你们整队出兵,战场上刀枪相加,你们没有武艺,没有体力,将官们不学兵书,不亲士兵,上得战阵,谁能得胜,又有谁来保住你们的性命至于兵士,听着官长糊弄,自己却也把武艺当一回事,平时喝酒赌钱,或是闲坐无事,从不知练武打熬身体,须知性命却是你自己的,不习刀枪,不懂箭术,连跑也跑不得,走也走不动,当兵吃粮,哪有这般容易?到你真的卖命时,沙场上刀枪无眼,那时候后悔,却是晚了”
这一番训练,当然是掷地有声,虽然长篇大论,却是没有一句官话套话。说完之后,他却是不看那些被训的灰头土脸的军官,也不理会那些面露深思的军士,只是挥一挥手,叫这些冒名顶替的假营兵站到一边,接着便又声色严峻的令道:“每五十人为一队,快”
……
张佳木在京营校场的事,很快便传遍了九城。
每五十营兵为一队,扛负米袋奔行来回,这种简单有效的办法,却是淘汰了接近五千的京营官兵。
韩雍自始自终,连一句说话的机会也是没有。
张佳木一开始便警告他,说话可以,但不是现在。韩雍并非蠢材,当场便明白过来,于是缄口不语,一直到校阅结束。
他倒也尽职,看看时间,并没有回自己住处,却是一直到李贤家求见。
一听他来,李贤便立刻传见,听了韩雍的话,李贤便皱眉道:“这么说,他是要用这种法子淘汰京营不合格的军士?”
“是的,”韩雍苦笑道:“连背一袋米也办不到的事,似乎淘汰了也不为过?便是皇上听说了此事,怕也是赞同他的多。”
“可这些人,未必倒是一无是处。”李贤倒也不完全出于党争,只是皱眉道:“可能是来回奔波占役,把他们的体力也耗的差不离了。你想,去挖两年的皇陵,或是修城,吃的又不好,哪里就能还如此健壮?把人全撵走了,京大乱,却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