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消息就是四卫旗兵有集结的动作,听说军令是都督刘聚所下,但刘聚和刘用诚是叔侄,究竟是谁的意思,已经不必考虑太多。
四卫军是精锐中的精锐,北京防卫战多半就是靠的四卫军,京营能挑出十二团营来,但战斗力也就是和四卫旗兵相差仿佛。
当然,刘用诚是不是有这决心,是不是四卫旗军都能跟着他一起乱来,尚属迷雾之中。造反毕竟是灭九族的勾当,不到万不得已,怕是没有多少人能下这个决心。
就算是如此想,但谁也不敢冒此奇险。所以大家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孙镗能做此表示,身边的人都是露出佩服的神情。
吴谨更是叹道:“公而忘私,丧子之痛都能置之脑后,吾不能及也。”
“孙大人,”张佳木却突然向孙镗问道:“大约你之前没有抱过令郎吧?”
“这……”孙镗虽然是将门,不过一样也是锦衣玉食,他的儿子自小生下来就有保姆带着,连自己亲娘也没抱过几回,更别提他这个父亲了。
况且,古人讲究的是抱孙不抱子,孙子不妨溺爱一些不妨,反正有他老子管着,当爷爷的疼一些也不妨事。
至于儿子,自然是要严管,特别是讲究的家族,晨昏定省,一点儿不能疏忽懈怠,常有横行霸道的公子哥儿,听到自己父亲一声咳就吓的魂不附体的事,张佳木穿越久了,这些事也是知道,所以才会有此问。
要是搁几百年后,当父亲的没抱过儿子,那真真是笑话了。
“嗯?”听着此问,孙镗也是颇感意外,不过,倒是不出张佳木所料,他缓缓摇头,道:“軏儿自幼是奶娘带大,他极聪慧,三岁就知君臣父子,很懂事,在我面前从不敢逾规行事,我当然也没有抱过他了。”
“是了,”张佳木点了点头,道:“怪不得了,令郎英勇战死,总兵官却能在这里安之若素。要知道,国事再重要,家事亦一样重要。丧子之痛,又岂能等闲视之”
他确实是对孙镗大为不满,孙軏逝处离此地不过两箭之地,就是去看一下又能如何?孙镗所为,实在是太铁石心肠了一些。
“你……”孙镗虽然老成持重,对张佳木也很客气,此时被这么责问,一时也是忍不住气,一张脸涨的通红,手也抖了起来,指着张佳木,却是说不出话来。
吴谨大为不悦,道:“张大人,你的话说的太过了。”
“是么?我倒不觉得。”张佳木笑了一笑,还是向着孙镗道:“去吧,去看一看,让逝者安然离去,生者也求心安,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我很心安”孙镗心中原本也是极为伤痛,此时被这么一激,更是咆哮起来:“君父君父,君比父大,更况且他只是我的儿子,为了急君之难,我有什么不心安的”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这一次,张佳木没有讥刺孙镗,只是叹息一声,摇着头道:“泱泱上国,总是用一些不近人情不通人情完全没有人性的东西来说,来传。还亏得讲孝,讲情孙大人,我也不勉强你,你自便吧。”
“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马昂是两榜进士出身,此时听着张佳木的话,却是一脸激赏的样子,吟哦了半天,才道:“好诗,当真好诗,虽不大讲究,但意境真好。”
“谢了,马大人,”张佳木坦然道:“这是旧友所作,我也是觉得意境甚佳。只盼以后,不要再教我有念这诗的机会才好。”
“这……”马昂沉吟了一会儿,犹疑道:“有时候,人情是大不过法理的。”
“人情才是天底下最大的法理,法理只是为了满足人情罢了。子逝于前而不动声色,这样的法理,它合理么?”
这一下,马昂却是无话可说,唯有孙镗呆立场中,唯有四周白雪皑皑,寂静无声,似乎天地之间的一切争端,都了无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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