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不敢不善待啊……”张佳木此时才算真放开来,把皇帝真的当成一个长者。当然,政治人物是没有真正的情感的,皇帝现在只是刚刚当了岳父,心里有些不吐不快的感觉。换了另外一种时候,可能就不会这么着了。
况且,眼前这位皇帝确实是待人以诚的性子,如果不是在蒙古草原的一年,在南宫的八年,恐怕他会更信任自己的大臣,而不是锦衣卫使。
一想到这位皇帝要自己所做的事,对大臣的百般提防,还有对勋戚,亲贵的防患和警惕,甚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种种手段老练精到,想到这个,这种君臣交心暖融融的感觉也就索然无味,甚至是不敢相信了。
“你这小子,”皇帝说着说着又气起来,跺着脚道:“先前在大街上敢亲重庆,朕就想过要重重办你。不过,为了皇家体面,饶过你一回。朕心里也是知道,重庆喜欢你,既然有这个缘分,当父亲的也不妨成全。不过真没想到,你这厮敢夜探公主府邸,这件事重庆自己和朕说了,算她乖。不过你就没有这么便宜了,现在这一顿教训其实是轻的,晓得么,本来朕是想今天大宴之时,当众宣布给你加少保,再封伯爵”
皇帝冷笑:“知道么,你夜奔常德公主府邸,弄飞了一顶少保和伯爵的七梁冠”
张佳木闻言,饶是自己定力深厚,也是差点儿哭出来。
倒不是难受,是高兴的。
皇帝不知道是成心的还是没想到,当然,张佳木是不惮以最大恶意来揣度人的。政治人物,有时候是不讲感情的。
别看皇帝刚刚那么深情款款的和他谈心事,还把他当子侄,又做了岳父,但其实皇帝也是想把他推到一线去,挡住那些野心家,镇服石亨和曹吉祥等一切实力派。
当然,风口浪尖上的滋味如何,皇帝老儿是不管的,一切要你自己的本事去扛。扛住了,你是忠臣,扛不住,到时候就看能不能保住,保住吃碗闲饭,保不住,不好意思,朕要牺牲你的小我,来成全大我了……
当然,这只是张佳木小心思里的一点小想法,给他天大的胆子,他也不敢去问询皇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原本是没办法的事了,他可真不想被架在火炉上烤二十不到就加少保,赐伯爵还尚公主,还执掌锦衣卫为都督,执掌幼军为提督,上结皇帝太子,下邀禁军将士,这样的权臣风头已经远远盖过了一门子侄都是伯爵和都督的曹吉祥,也盖过了石亨和石彪这一对二百五叔侄。
这是找死,是犯忌。
皇帝这会儿不在乎,能驾驭得了他,但将来难免文官们会象苍蝇一样嗡嗡嗡个不停吧?好比你喜欢一个人,一个人和你说他不好,你会生气,十个人说某人不好,你会存疑,一百人说某人不好……你就会认定某人真的不好了。
人同此心,除非张佳木能搞定其余两派势力,叫那些反对他的声音根本到不了御前
嘉靖年间的严阁老就是这么办的,嘉靖皇帝自诩精细,能掌握全局,但其实严嵩的亲信掌握了通政司,大量对严某不利的奏章根本到不了御前。明朝又没有那种奏章直送内奏事处的制度,也没有密折制度,严阁老就是用这种办法,欺骗了嘉靖皇帝几十年,独掌大权几十年。明朝内阁有相权,有实权,也就是嘉靖到隆庆万历这一段时间了。
现在错有错着,他一时冲动去见了重庆公主一面,岂料惹怒了皇帝,勾起了前火。想想也是,皇帝怎么说也是人,自己女儿被人这么轻薄非礼,当然也是忍无可忍要暴走了。
“你下去吧。”皇帝出够了气,冷然道:“不要去寻薛恒的晦气,这等大事,他若不报给朕知道,将来朕轻饶不了他”
此事定是重庆公主告诉了自己姑母,然后这位大嘴姑母再告诉薛恒,薛恒知道事情重要,不能隐瞒,于是进宫这么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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