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千雪是很有立场怀疑萧然的能力的，况且她也有这个胆子。
关于沈千雪对于萧然和国师的看法，萧然自然了然于胸。但对于沈千雪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萧然还是表示不满。“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朕可以念在往日旧情不追究你的责任，若是让别人听到了，朕都保不了你。”
“是否觉得自从当了皇帝后，就不自由了？”沈千雪一直想问这个问题。但是明明知道萧然会怎么回答。大概就就是所谓的诉苦吧，因为她同样不自由。
萧然大概是酒劲儿上来了，被沈千雪这么一撩拨，竟然也想把话匣子打开来。“的确有点。还是比较羡慕你。”
“我并没什么可值得羡慕的。别的不说，就一点，我就是说一点，你就会明白我的人生有多么悲哀。你知道为何，我和你会这么像吗？你知道为何，我会知道那么多常人不知道的科学知识吗？”
“国师宠你呗。”这还需要思考吗。
“不，你只是回答了后一个问题，而且还只是表面上的答案。义父宠我，并非因为我，而是因为我像南歌。”沈千雪说着说着居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突然一下哽咽起来。
又提到了南歌，萧然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专注的看着沈千雪。
沈千雪继续道:“他当初只是随便选中了一个孩子，然后开始对她进行早就计划好的培养。培养她的饮食习惯，培养她的性格，培养她的知识。他知道，这个孩子不可能和南歌一模一样，但是就算有丁点相似，他的目的似乎也达到了。所以从我被她选中开始，我就是个替代品，从来都是。”
萧然听得有些茫然。“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就是把沈千雪培养得和南歌有点相似，然后开始宠着她吗？南歌不是在他身边吗。
沈千雪叹了口气，微有些惆怅。“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是替代品。我得到了别人都难以企及的权利，但是同时我也失去了自由。我在努力的将自己表现得更像南歌，因为我越像，义父就会越开心。而我越不像，我所能得到的权利就会越少。你一定认为我是个叛族的人，国师明明该是皇族的敌人，可我作为皇族的一员，居然认贼作父。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以我皇兄的性格，若不是我在中间屡次劝阻，他早就死了。可是无论我怎么努力，他还是死了。”沈千雪说到这里终于忍受不住情绪的涌动，泪水崩堤。
她转头看向别处，好像要极力掩饰自己的悲情，可是却更加剧了悲情的元素，导致她泣不成声。
萧然第一次发现，原来那所谓天不怕地不怕看起来幼稚无比的兰台公主，竟也有如此无奈的一面。她以前从未去想过这个，也没空去想。
所以沈千雪才一再的认为自己如果投降，国师不会杀她吗？沈千雪只是被人为的训练和南歌有一丝的相像，国师便视她如珍宝。而自己，天生就和南歌有许多共同之处，加上有一身神血，所以国师一定会将自己留下来。
但是怎么可能呢。南歌明明就在他身边，他为何要放一个充满危险的替代品在自己旁边？
况且，自己并不愿意成为南歌的替代品。
“朕知道，虽然你对皇族情深义重，可是你对你义父，同样有很深的感情。但神族和皇族，是不能共存的。”萧然的话意有所指，因为现在她就是皇族，她是皇族的最高统治者。
沈千雪稍稍收敛了情绪，但还是哽咽颤抖。“无数个日夜，我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神族和皇族能和平共处，共谋天下。在我皇兄身上，我没看到这样的境况，所以我才会将主意打到你头上。但我知道，你们不可能。”
“既然知道，为何还要白费力气？”
“我只是不甘心罢了，只是不甘心。”沈千雪喝下一杯酒，脸色绯红。她趴在桌上，似有所悟。“人人都知死生事大，也都知道，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可是有谁，能真正放下。”
萧然握紧了手中的杯子，好想叹气。沈千雪活了自己不想要的人生，而自己闯进了别人的生活。
有时候她在想，如果上天让她回去，她会放弃现在的帝位离开明朝吗？回去后，她会见到萧世南，但是会离开沈约，会离开龙行，会离开这里的一切，会没有任何荣华富贵。
在二十一世纪，她还是要拼搏，还是要每天上班挣钱，一点点的攒钱买房买车。
可是在这里，她从不需要为自己的生活忧虑。她有花不完的钱，还有使不尽的权利。
她已经模糊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沉默，沉默了不知道多久以后，沈千雪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萧然还有一丝意识，但是也快迷糊不清了。
她呆呆的坐在那里，感觉手脚都已经麻痹。
丛鹂算着时间从外面进来，请示道:“陛下，可否就寝了？”
“将兰台公主扶去偏殿。”萧然伸手，让丛骊扶自己起来。待站稳时她才想起来自己为何心情不佳。
是因为不孕不育症吧。
萧然冷笑，心里在纠结着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沈约。但想了想还是算了，现在不是说的时候。毕竟自己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问题，先把自己的事情解决了后再去解决后代的事情吧。
萧然这一睡睡了很久。醒来的时候都已经是正午了。
睁开眼睛，沈约的面孔出现在她眼前。看到她醒了，沈约不由伸手敲了敲萧然的脑袋。“为何昨晚喝得大醉？”在沈约的意识里，萧然已经很久没有过过自己的生活了。
萧然摸摸自己的头，哎哟一声，嗔道:“先扶我起来吧。”
沈约双手环过萧然的腰，将萧然扶起来关心道:“身体可有不适？”
“尚好。只是有些头晕。”
“雪姨一大清早的就在虞和殿外嚷着要进来，现在还在吵嚷。听说你昨晚是和她一起喝酒的？”
“不用管她。”萧然慢慢走下床来，自然而然从旁边宫女的手中接过参汤，漱口。
见萧然似乎可以隐瞒什么，沈约也就不再问了。只是道:“有件事你恐怕得知道。龙行今早也来了，见你还睡着，没敢打扰。我来时正好碰到他离开，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发现最近刘祥有不轨举动。”
“刘祥？”萧然边洗着脸边问道。
沈约接着道:“刘祥通过各方面的渠道关系，安排了不少人手进入神女宫，这从臣子的角度来说，本来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
沈约想起了夏姬。因为龙行说刘祥安排人进入神女卫的其中一个方式是通过陈嘉。陈嘉为了装修豪华宅邸，借了很多钱，却不知道那是刘祥在给他下套。
“虞樊走了，我猜刘祥就不会老实，想不到他这么快就行动了。”萧然张开双臂，让周围的人给自己穿戴龙袍。
沈约看到了事情的本质。“这很显然是慕容在一步步攻破我们的防御。慕容对我们内部事宜足够了解，她可以抓住一切不利于我们的因素，将其无限制放大。只可惜虽然我和雪姨也对未央城的事情足够了解，但是那毕竟是未央城，万里之遥，而且体系健全，我们很难攻破。况且雪姨她，也并非是百分百归顺我们。”
一个宫女走近丛鹂耳边说了两句话，丛鹂见二人正聊到沈千雪，便上前禀道:“陛下，沈大人，兰台公主再次请求面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