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比我熟悉?”宋坤林语气忽而像一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与之争论起来,“这座遗迹的诅咒,直到我抵达终点、触碰到石碑的那一刻,我才确认它已经消失。换句话说,之前不管什么人进来,都得九死一生……”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来的次数肯定不如你多,知道的就肯定比你少?”揶揄中,陈海东目光变得深邃难测,“如果我说,这里的一切,本来就跟我们有关呢?”
“你们?”
“不相信无所谓。我本来就没想说服你。只是不属于你的东西——必须返还。”
宋坤林清楚对方指的自然是那颗圆球,还有自己身上那件如真如幻的白色甲衣。他刚刚已初次一窥它的威力。紫衣女人瞬息发出的密集针雨居然被它悉数加码反弹回去,让她伤在自己的独门暗器绝技之下,足见这套奇秘的银白铠甲有着超脱认知的防护力。他更理由相信,防御仅仅是它全部机能的冰山一角。而光是防御便已如此惊人,若能运用它展开攻击,破坏力势必无以想象。
可惜他这么多年的钻研成果也只能算是管中窥豹,令白球幻化出护身的战甲几乎穷尽了他当年从遗迹内侥幸逃生后的毕生所学。饶是如此,他依旧自信,可以击退任何人的进攻。
凭借它。
于是他有恃无恐,慢条斯理:“就算它们本不属于我,现在也已经握在我手里、穿在我身上了。如果你想要抢回去,只管动手。但我要提醒你,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可不能保证,脚下这个人的安全。”他目光偏转,威胁性地瞟了眼身上早就遍布尘土的曾玉春。
陈海东无心与对方打嘴仗。他缓缓从身上掏出那台酷似智能手机的神秘装置。但是这一回,装置发出的不是无形无色的冲击波,而是在屏幕上赫然弹出一座类似混合现实技术投射而成的金色塔状物。它仿佛来自异界,骤然跳接到他们所在的沙漠空间,矗立于陈海东的掌心上方,却又极其真实可感。
宋坤林感觉心脏随之嗡的一下,不祥而莫名的预感突然涌现。然而接下来并没有出现怒雷的震撼,激烈的闪光,哪怕瞬间的巨响都没有,唯有风声衬托下的沉寂。
沉寂得反常。
下意识地,他埋头低眉,竟蓦地发现,身上这件实体化的白色盔甲又开始淡化、消融般逐渐解体,重新变成道道纷飞萦绕的白色光雾,归于圆球之间。再抬头一瞥,陈海东手上金塔的影像也不知何时化为外形奇特的雾状,在神秘的力量驱动下,金光沿着某种粒子运动规则剧烈流淌。两者仿佛音韵产生共鸣,以这种形式遥相辉映。
可对宋坤林而言,这当然不是美妙的画面。奈何他绞尽脑汁也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瞪着银芒如萤火飘逸般淳淳流失。
等他意识到更可怕的可能性时,那颗圆球从他来不及握紧的手心腾空而起,竟朝陈海东快速飞去,冲入金光塔身膨大的构状内,犹同被其吸收了一样,倏尔消失。紧接着变幻的金色光子也戛然而止,收成一束后,重归平寂。
宋坤林脸色如墨,活像已经十拿九稳的赌徒突然遭遇逆转、输光所有的筹码。
不,还有一个。
他猛地扑向地上昏死的曾玉春。这是两手空空的他仅剩的翻盘机会。可陈海东比他快了半步,多道黑色电光接连击中毕竟老迈的身躯,打得他连连踉跄、力软筋麻,栽倒在地。陈海东仍未手下留情,又挥出神异的空间绳索,像当日对付二爷那样,将其牢牢捆缚;猛力一拽一掀,把他当作链球般甩向远离曾玉春、靠近自己的另一侧。
“我已经提醒过你,不是你的东西,就应该物归原主。”陈海东踏沙而至,居高临下地凝注那张混杂着惊惧、怀疑、愤恨与不甘的老脸。
瞪眼、咬牙,半晌,宋坤林才用尽全力地抬动唇角的肌肉,从牙缝中憋出了几个字:“你是赢家,想怎么说都随你。”
呵。陈海东鄙夷地摇了摇头:“有些事情,不是靠输赢就能决定的。如果今天我没来,你就觉得你赢了吗?可能会有人比你更高兴吧。”
“不劳你费心。我早就知道,有人在利用我。”
“不错。是有人在利用你。他控制你的手段很特别,也很强大,就连我的摄心术也没法从中干扰,不然你早就是我的傀儡了。”
宋坤林瞳仁紧缩。
陈海东接着道:“正因为如此,我才确信,无论你是否听命于人,在你的背后,都肯定藏着一只黑手。你苦心多年的目标,也同样是他的计划。而你,恰恰不幸成了那只火中取栗的猫。”
宋坤林眼神中的烈焰渐渐熄灭下去。又过了很久,他才开口:“事情都是我做的。即使没有诺克新德,我依旧会重返这里,做同样的选择。”
“看来你还有点诚实。”陈海东笑望被俘获的他,“在接受惩罚以前,去跟你女儿见个面吧。”
话罢,他再度打开黑洞洞的时空通道。大漠平地里随之卷起一阵罡风,把受擒的宋坤林刮进黑洞里,扭曲呈现的空间旋即关闭。
各路宵小已然肃清。但陈海东脸上的笑色却一样地慢慢褪去。他陡若刀锋的目光离开宋坤林消失的方向,在不省人事的曾玉春停顿了数秒,忽又飘向更远的地点——
直到落在那个戴着白色头盔的神秘人身上。
复杂,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