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址的地下空间远比常人所能想象的还要大。在走下通往负二层的砖石甬道后,本想着如何绝地反击的曾玉春,目睹周围的异度时空,也不禁慨叹上古文明的智慧。
从天花板到侧壁,再到依稀可辨纹理的古老地砖,似乎其中浇灌着某种特殊的材质,状若蛛网。更加神奇的是,这种嵌入石板间、恍如星座壁画的丝网状物质竟能如夜明珠般自行发光,无形中构成一排排天然的夜灯,尽管亮度偏弱,却足以令人惊异。而且它们星罗棋布中隐隐包含着某种不明的规律,站在入口朝里张望,无需多时,便会产生视觉上的眩晕。
登时,一幅幅幻觉滋生的叠影如洪峰般层层涌来。曾玉春忍不住闭上眼睛,控制发软的腿肚子,凭着暂留的方向感慢慢向前挪步。突然,他脚步一崴,整个人向左侧一偏,没等站稳,侧后跟又仿佛被地上什么物品磕巴了一下。没等他回过神来,白大褂的手电筒抢先照在了那个位置。这一照不打紧,曾玉春看清楚后吓得险些血液逆流攻心。不能开口惊呼的他差点瘫软跌坐在地上,倚靠石壁的支撑才勉强站立;粗重的鼻息不亚于跑了几公里,连同狂乱的心跳,折磨他本就脆弱的神经。
原来他踩到的是一具被碎裂的腐化衣物覆盖住的骷髅。讽刺的是,骷髅的眼窝在灯光照耀下正对着曾玉春自己,如同在调侃明明胆小却偏偏闯入此地的外来者。
这他妈不是幻觉!是真的!曾玉春气息尚未平复,胃里开始翻腾阵阵酸水,随时有呕吐的迹象。他赶紧背过身去,生怕再看多一眼。
不知何时戴上口罩和医用手套的宋坤林此刻却从后方挺身而出,踱到那具化为白骨的遗体旁边,蹲下察看。或许是看惯了考古现场,他对恐怖惊悚的画面的承受能力的确超乎常人及其想象。
“他叫萨拉姆,当年科考队的其中一员。”宋坤林很快从尸骸随身的一块怀表识别出对方的身份,陷入短暂的回忆状态,“他对我还算不错,只是跟错了人,最后把命也留在这里。”
就当曾玉春以为对方又要开始长篇大论之时,宋坤林忽然起身,轻轻把怀表丢回裹挟遗骨的破旧织物,结束了凝思:“走。”
惊魂未定的曾玉春听完这话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畅快。
前进的路比刚进入遗迹时愈发沉默,但也愈发暗伏危机。阴冷的石墙在延伸的光线中如同扑面而来的灰雾,可地道里分明感受不到风的流动,它带给人的寒意仿佛无迹可寻,又无处不在。比起透彻的冰寒和压抑,更让曾玉春纳闷的是,周围还都是些干冷的石壁,这时他却开始隐隐约约听见细水长流的声音,断断续续,若有若无。
怎么会这样,是地下暗河吗?一些忘记从哪里看来的词汇不时在他脑海里闪迸。
他偶尔也读过海外某些关于探险盗墓类的小说,原本对里面的惊险刺激还挺憧憬。可身临其境后他才蓦然发现,这种被未知和恐惧包围的滋味并不十分好受,甚至比自己的幻想残酷得多。
须臾,所有人来到一面墙壁前。它与左右两旁的石壁三面合围,俨然是一处绝地。曾玉春正觉古怪,宋坤林突然用手势阻止了他们。在手电筒的照射下,他端详那道挡住众人去路的石墙好一会儿,才独自上前。曾玉春借机看得清楚,原来石墙并非浑然一体,准确地说,它与常见的平滑墙面大相径庭,就像一个巨型的遥控器,上面布满横七竖八的细长石条。那些石条如按键般凸起,构成一个类似图腾的标志,又颇有东方阵法的味道。
电石火花一瞬,曾玉春觉得自己的神魂颤了颤。他眨眨眼,那种奇特的感觉已经闪逝,只剩下前方冷冰冰的石条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