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春本来还不觉得怎么饿,或者干脆说是让秃顶老人给气饱了,但阵阵芬芳几乎要把他的馋虫从肠道里勾了出来,着实欲罢不能。可余光一瞟,瞥见谢明那张已经变得陌生的方脸,曾玉春的胃口又倒了大半。他鼻哼一声,旁若无人地走上前去,在正中间的椅子坐下。
“玉春,我……”
谢明知道他仍在生闷气,忍不住想要开口,却被对方冷冷截住话了:“别说话,我现在也不想听你说话。”
曾玉春边埋下头径自揭开第一个不锈钢餐盖,边拾起刀叉。虽然他已经把注意力又转回桌上的菜品,但这头道料理之精细,还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原来,盘子里是两小片油光灿灿、色泽鲜艳的五分熟沙朗牛排,与他曾经吃过的正宗西餐相比,看上去也算是原汁原味,令人食欲大增。
他忍不住丢下餐具,过去掀开第二个餐盖。里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鲜蔬雪蛤羹,仿佛点缀着白玉的翡翠汤,色香味俱全。他拿着餐盖的手开始有点颤抖了。
不得不承认,秃顶老人和谢明虽然控制了自己的人身自由,但这种软禁的伙食却也好得够离谱。似曾相识,曾玉春不由地记起那次被带去调查局问话的场景,可即便是柳艺馨待他不薄,当日也仅仅是给他订了份高级便当而已。但要论排场,论档次,眼前的这桌佳宴绝对只高不低,一些中小国家的国宴菜单,对照之下也不过如此了。
只是这佳宴越好,恐怕将来的麻烦就越不小吧。
曾玉春内心苦笑两声,挣扎矛盾间,味蕾却越来越难以顾及这是不是鸿门宴了。偏偏此刻,谢明反而先沉不住气了,开口提醒他:“赶紧吃吧,等会儿有人来见你。”
他的声音听上去艰涩消沉,与之前聚会时简直判若两人,可曾玉春对此漠不关心。他的回应听上去更像是自言自语:“这些是给我一个人的吗?”
“是的。”
“很好。”这是曾玉春第二次说了这两个字,他终于抬起头,与谢明四目相对,“那就麻烦你出去,别留下来倒我的胃口。”
他的语气已不再愤怒,也不怎么冷冰冰,仿佛一潭平湖,淡漠得更加伤人。谢明知道曾玉春这句话等同于和自己割袍断义,更别说听自己解释什么。他眼色一暗,动作机械,费了好大劲似地缓缓转身,挪步。
突然,谢明陡顿脚步,一丝隐忍惆怅而故作镇静的话音从他喉里飘出:“你最好别做傻事,更不要想着跳窗逃生。没用的。”言罢,他才又加快脚步出门。
目送他萧索的背影消逝,曾玉春瞅了瞅北面那排宽大的落地窗,回过头,又对着这桌人间美味发起了呆。不吃吧,人是铁饭是钢,与谢明他们冷战绝食肯定不是办法;可如果吃呢,靠,原来我这么廉价,一顿好饭就能放下所有的尊严、人格向他们屈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