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玉春的心绪已从不解转向不祥。谢明有事情瞒着自己,而且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到底怎么了?”
焦躁不安的音量陡然提高了八度。但愿谢明的难言之隐不是自己预感的那样——把某种麻烦甚至危险甩给自己。
他委实不想再卷入任何人的阴谋漩涡当中了。
谢明尚无作声,门口却传来了一个低沉苍老的话音:“因为你得留在这里。”
曾玉春讶然扭头。当日谢明口吻充满尊敬的宋老师,那个奇怪的秃顶老人,也是对方的准岳父,不知何时幽灵般出现在门外的走廊,慢腾腾地走进房间。
他这次披着一件黑色的斗篷,看上去就如西欧中世纪的教务人士。乌黑的衣袍笼罩着令人难以捉摸而心生怯意的神秘和恐怖。但情绪激愤的曾玉春愣了愣,很快转过神来,大声喝问:“你说什么?!”
秃顶老人却自顾自地往下说:“你得配合我们完成一个项目。”
曾玉春警惕中又多了一分困惑。做项目?什么项目?
他记忆飞卷如翻书。不错,秃顶老人是谢明的学术导师,他们从事的是考古研究,自然会接有各色各样的项目课题。这些在上次拜访研究所时谢明便早已大致介绍过了。
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又不是木乃伊,家里也没有可供调研的古董遗物,所谓配合从何谈起?如果不是秃顶老人庄严肃穆的表情,曾玉春差点以为这古怪的老头也会说冷笑话。
可对方依旧没有解释谜团的意思:“带他过去吃饭吧。”这话是对曾玉春旁边的谢明说的。
“走吧,玉春。”
谢明刚要伸臂拉曾玉春,曾玉春却猛然一把甩脱他。他跳下床,嘴唇随着语气的加重、语速的增快而开始剧烈抖动;此时此刻,他的眼神和心思当然不可能放在吃饭上,电芒般的目光照耀着秃顶老人相对而言更显浑浊的双眼,隔空怒点的食指几乎要燃起真实的火焰来:“你什么意思?用吃饭来软禁我?我告诉你,非法拘禁是要坐牢的!”
他激动的样子在秃顶老人眼里活像一场烂俗了也看腻了的演出,连半点神色都泛不起波澜:“那你得先报警。”
短短六个字,却比任何表面伤人的狠话更敲击曾玉春的信心。他喘息不止,下意识地摸进自己的裤兜,居然发现身上的手机不知何时不翼而飞,但却很好猜,必定是在他醉倒后被旁边的人顺利搜走了。暗忖至此,他猛抬眼,惊诧地瞪着原本坐在自己卧床上的谢明。可谢明竟已退离数步、与曾玉春拉开一段距离,站立俯首,面色窘迫,无形中承认是自己所为。但他紧咬着牙关硬是装聋作哑,甚至不去回触老同学的视线,也不知道他是因为心中有愧,还是屈从于准岳父的气场而躲避曾玉春的复杂眼光。
那两道眸光当中,既有不解、愤怒,也包含着对背叛友谊的震惊、失望和难以置信。短短一日间,曾玉春感觉自己好像重新认识了眼前这名老同学。在他内心深处,某个最坚硬的地方,仿佛蓦然响起了爆裂声,留下一道无法修复的裂痕——作为印记。
谢明就算能够回避他的视线,也肯定能听见那阵类似心碎的余音。他的胸膛同样开始起伏起来。只要曾玉春开口,哪怕是大吼一声为什么,他也做好准备,像竹筒倒豆子那样,把所有想说的话和盘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