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爷子说：“我来说吧。一周前，我家老五办喜事儿，杨晓恩的儿子杨红军在我家把一院子帮忙的，和我家的人都给打倒了。下午，我家老三从矿上回家气愤不过准备找杨晓恩理论。结果晚上杨红军刚好来了我家，我家老三就和杨红军打赌，他要把我儿子打倒了，前面儿发生的事情就算了结啦。我儿子说，杨红军要是扛得住他一拳头，前面儿的事情也算了结啦。结果杨红军打了我儿子，我儿子啥事儿没有，然后我儿子打了杨红军一拳头，然后、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警察如实记录完了，抬头问道：“还有吗？”
于老爷子摇摇自己黑白参半的脑袋：“就是这些了。”
警察都懒得驳斥他，他的描述里问题太多了，于老三专门跑回家就是为了理论？前面儿都发生了纠纷，杨红军为什么去了你家？就算有一个赌约，从他的描述里听来，也都是于老三提出来的，于老三多大年纪，杨红军多大，这不明摆着就是一个陷阱么，最主要的，于老三知不知道杨红军刚刚做过手术，为什么就朝着手术刀口上打……
另一个警察问道：“下一个谁来？没人啊，那我点了啊，你、对，就是你，你来说。”
被点名的是于老五刚娶回来的新媳妇儿，被警察点名是因为她快速抬头扫了眼然后又低下了头，在所有人都低着头保持一动不动的时候，她刚才的小动作格外醒目。被点名了，她脸上的肌肉都在跳。反正是躲不过去，她可不打算替于老五的哥哥隐瞒什么。
于老五的媳妇儿说：“结婚那天打架的事儿，我也就是听人讲了，我没看见。下午老三从矿上回来准备对付杨晓恩一家，可是其他人都说杨晓恩的儿子很厉害，一群人同时动手都打不倒他，更别说老三一个人了。老三让老四老五一起去，老四老五早让杨红军打怕了，哪儿敢去。老三生气了，说要晚上去放火烧了杨晓恩家里的牛圈。他话刚说完，杨红军就来了。杨红军说他正在家里吃饭，听见老三说要烧他家的牛圈，放下碗就过来了。然后，老三就到院子里喊杨红军出去把他打趴下。杨红军还让我们劝老三回来，可是老三不听话。杨红军就把老三给打倒了，嗯，一共打倒了三次，然后老三问杨红军，敢不敢让自己打一拳。后来杨红军也同意了，就站在那里，然后老三就一拳把杨红军给打飞了。然后老三的胳膊就鼓起来了，他嗷嗷叫喊疼。我公公去摸了杨红军的鼻孔，说杨红军给打死了。嗯，后来，后来就去了镇卫生所，再后来就到了县医院。”
于老五的媳妇儿讲完了，警察点了点头，这个还靠谱一些，虽然有一个不合理的地方，但是无伤大雅，事实描述清楚就行。不合理的地方是杨红军正在家里吃饭，听说于老三要烧自己家的牛圈，放下碗就过来了。就算两家是邻居，也没有那么快的速度吧。
于老五媳妇儿讲的过程中间，根本不看也不听周围的人，就算自己的公公恶狠狠地咳嗽都被她无视了。说不说实话关系到自己的幸福生活，自己才刚刚结婚，为什么要因为于老三一个人去触犯法律受到惩罚呢？
有了前面这一份描述，后面的人说起来事实，压力就不是那么大了，反正自己不是领头羊，不怕事后被老爷子家法收拾。
费了不少时间，终于全部都记录完了，警察看了眼面如死灰的于老三，问道：“刚才大家说的你都听到了，你说说吧，哪个才是事实？”
于老三看了眼望着自己的父亲，经过一夜的折腾，老爷子好像瘦了，眼窝深陷。说话间他眼泪哗哗地流，声音呜咽、泣不成声：“我爸年纪大了，有些糊涂，也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孩子被判刑枪毙。哪个父亲不会这样，舔犊之情，希望您二位网开一面，不要把我父亲说的交上去了。我自首，是我想报复杨晓恩一家，打死了杨红军，虽然我也不知道后果会这样，但是事情是我做的，就让我去死，不要连累到我的家人了。”
听着于老三的话，一家人悲伤至极，忍不住嚎啕大哭。
这时候，病房门又一次被推开，两个白大褂的医生用轮椅推着杨红军出现了。等里面的人看清楚了轮椅上的是谁，“咯喽”一下，晕过去好几个。
警察敲了敲夹板，说：“杨红军被医院抢救过来了，如果让你们知道了，你们还会不会说出刚才那样的话？老爷子，您年纪那么大了，要给一家的孩子们做表率，违法犯罪的事情可不能做啊。”
杨红军笑嘻嘻的：“警察同志，我跟张局长说了，既然我又活过来了，这件事情我就不打算追究了。毕竟于老三也没有真想要把我给打死，就是我们之间的一个赌约。玩笑开出了意外，我也有不是的地方。让大家担惊受怕，也给咱们警察同志们增添了麻烦。我在这里郑重给各位道歉，对不住大家了。”
两位警察点点头，站起来：“既然你不追究了，那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他们看着于家那些人又敲了敲夹板，意思再简单不过了。
等警察走了，一屋子的人大气儿都不带喘的。
于全和哎地叹息了一声，说：“你就是晓恩的儿子吧，我知道你父亲，是一个老好人。今天这件事儿要谢谢你，我是老三的叔叔，以后有用得着的就到保健站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