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继续浮沉,身体上的痛感不再,但大量新的信息持续不断地冲击着他的脑海……
小杀猪的……这是自己新的名字。
从踏进肉铺旁边的这座大门后,自己就不是杨红军了,仿佛世界上也再没有了杨红军这个人。
来买肉的,来串门的,来请人的,师傅带着走村串巷干活的时候,他就是小杀猪的,连他的初中同学们都称呼他小杀猪的。
“小杀猪的,给我来一斤五花肉。”
“小杀猪的,你师傅在不在?”
“小杀猪的……”
一周、半个月、二十天……
杨红军受不了了,他感觉自己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生活继续下去了。他要离开,他已经打定了主意,即使父母无法接受自己的决定,即使会再一次面对母亲的自责和失望。
一老一小两个越南人站到了肉铺前,来人的身形都比较矮小,甚至于比十六岁的杨红军都要低上半头。一个年纪大点的看着师傅问:“你是毛卫国吧!”
师傅点了点头,嘴巴上依然叼着烟卷,说:“要哪块儿的?怎么吃?”
共和国的自卫反击战已经过去了十六年,毛卫国从退伍回来也已经十四年了,十四年普通人琐碎平常的生活早就磨灭了他应该有的警惕。但他身边的杨红军看到了那个年轻人眼中的凶狠,这种目光只有在露出尖牙的野狼身上才有,是一种不死不灭的凶狠。
年纪大点的指了指案上的肉:“办白事用,大概要半扇,能便宜吗?”
毛卫国吸了口烟,还没开口说话,刚刚还在和毛卫国说话的中年人从自己随身的黑挎包里摸出来一把尖刀,从毛卫国的眼皮底下刺过来。同一时间,对方年纪小一些的那个人一跃而起,身形跨过了肉案,右手已经操起了肉案上那柄明晃晃的杀猪刀。
毛卫国突然警醒,左手一把抓住了对方拿着尖刀的手腕,右手操起来当刀棍直冲对方的眼睛刺过去。
跳过肉案的那个年轻人手中的杀猪刀来的突然又迅疾,凶狠异常。
杨红军跨一步冲上去双手推开了毛卫国的身体:“师傅,快躲开!”
冬日的太阳光穿过冷冷的空气照在杀猪刀锋锐的刃上,寒光夺目竟让杨红军一时之间迷了双眼……
母亲的声音在一次响起:“红军,红军你醒醒,我是妈!”
穿着深绿色警服的老公安张解放和衣服染满了血的毛卫国在病房外说话,毛卫国脸上充满了深深的自责:“这次,是我大意了,连累了孩子。”张解放说:“也不能怪你,谁知道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越南猴子还能找上门来寻仇!你手上的伤不碍事吧。”
毛卫国举起来自己已经包扎起来的左手,无奈地笑了笑:“真是老了,对方抽刀的时候竟然被划了一下,不碍事。你们这两天能抓到人吗?”
张解放摇了摇头:“难,两个猴子跑进山里去了。县局已经发动了民兵开始搜山,但难度比较大。”
毛卫国说:“你跟下面人打个招呼,那两个人身手不一般,都小心一些,别抓不到人再伤了自己人就得不偿失了。”
张解放问道:“这两个人,你心里有个数没?最少也应该想起来是为了什么吧?”
毛卫国叹了口气:“战争中的事情,我大部分已经忘记了。当时,我曾经带着侦察连一夜突进百里,敌我双方都死了不少人。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下这么两个狠人。”
“红军醒了!”
母亲的眼睛都哭肿了,父亲站在母亲身后一言不发。
母亲紧紧拉着杨红军的手,声音呜咽、泪水涟涟:“红军你可算是醒了,妈都要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