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准备!”
“第十八场第一部分,别墅,各就各位,action!”
听到“action”,苏剪瞳精神一震,坐直身体。然后缓缓放松,弓起手指,修长的十指落在黑白琴键上,流畅的琴声随之翩然而来。
《走过绿意》,她挑选的曲子难度并不高,这首曲子淡雅柔和,对于技巧的要求也不多。但是她坐在那里,琴声流泻之时,不止耳朵,连眼睛都被她吸引了。
她怡然自得,神态自若中有一点初次接触新事物时特有的忐忑,这忐忑让她的自然显得更加真实。她弹出的每一个音符都饱满有力,在空气中舒张开来,又缓缓荡漾开去。
年轻饱满的身躯,也随着音乐的节奏,散发洋溢着动人的气息。
整个屏幕上都是她的气息,整个镜头里都是她的气息,到最后,连整个片场都充满了她年轻张扬的活力。
她跟着琴声的节奏,不自觉地哼着调子。钢琴曲本来没有歌词,也无须有歌词,对于好的曲子,歌词本身就是一种累赘。
但是她间或的、若有似无的哼唱,填充在钢琴每一个渐弱的音符之间,又在每一个渐强的声音里淡淡飘散,让人觉得,她的低吟浅唱和琴声完全融为一体,不可或缺。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她让手上的音乐更加完整、亮丽。
郎暮言进入片场的时候,很多人马上认出了他是谁,站起来打招呼。他的随侍何知闻严肃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些人便或坐或站,依然继续手里的事情。
苏剪瞳五官亮眼,可是在美女如云的片场,算不上十分出众。只是她一出现在镜头前,身上似乎被光圈环绕一样,气场十足,光耀全场。加上她的音乐,她自然而随意的举止,连可以喊“cut”的时候,导演都忘记了喊。
郎暮言站在门口,被那些音符和光芒缠绕,一时竟有挣脱不开的感觉。
也不想挣脱开,任由那些悸动像绳索一样缠绕进皮肤,绕进心里。从有形化为无形。
他的唇角上挑起来,眸光里异芒闪动。
苏剪瞳弹得忘情,手上不由自主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调子。
何知闻做了一个动作,包括方语哲在内的所有人,开始从片场退散。
初晴看到郎暮言,眼前一亮,“暮言,你来探班啊。我拍完了,晚上一起吃饭吧。”
“我没时间。”
初晴的笑容僵了片刻,马上恢复自然,“去嘛,难得来一次。打电话给你你也推。”
“我妈在家熬了汤,你要不要去喝?”
初晴拢了拢额前的头发,“我比较想选择和你一起吃晚饭。”
“芙蓉已经去我家了。”
“啊?那我打电话给伯母。下次再和你一起吃晚饭。”
初晴离开,偌大的片场,便只剩下郎暮言和苏剪瞳。
郎暮言走近依然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苏剪瞳。她微闭着眼眸,并没有认真看琴键,几乎是凭本能和直觉让自己融进音乐里。
因为是白天拍摄,打灯光的时候借用了自然光线。不过还是看得出,高强度的灯光下,热浪袭人。走得近一点,可以看到她额角渗出的细密汗珠。
将反光板拿开,更加走近。
自然光下,看得到她脸上水果一般的红润色彩,像半熟不熟的水蜜桃,水分滋润,分布着青涩细密的一层绒毛。
让他蓦然想起十几年前的某个女人,她承载了他少年时代的所有心事,也将他最初的感情完全带离。
有时候他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可是有时候,有些事情却那么真切的提示她的存在。
让他没有办法再爱上任何人。
没有这场戏啊?她的戏份很简单,就是在这里弹完钢琴就可以了。
她疑惑地回头,整个人被他圈入怀里,直接将她推到钢琴上,响起了一屋子破碎凌乱的琴声。
“喂,我是在做正事……唔……”
沉寂的屈辱感悄然来袭。云海大酒店那一夜,支离破碎的画面,陌生人,无情的贯穿,腿间盛放的血色花朵,失之交臂的汉诺威学院,残酷的现实,无奈的人生……所有的画面交替在眼前出现。
身下的钢琴声,碎裂的声音填满了整个房间。
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脸,低低的啜泣起来。
郎暮言迫使自己把心思放在别处,将心内的欲念慢慢扑灭。好一会儿,伸出的手,在空气中始终没有落下去拍拍她的肩膀,“喂……”
“我没事。”她松开手,眼神里充满了孤寂和落寞。
“对不起,是我失态。”他收回手。
苏剪瞳抬起头来看着他,她摇头,“不关你事。我没事,只是那晚……”
那夜的男人,跟他无关。
她没有理由怪他。
“你要一直坐在钢琴上吗?”
黑白琴键还在不断发出杂乱无章的声音。
她跳下来,他正好来接她,两个人碰到一处。阳刚的男性气息包围了她,让她想起刚才自己丢脸的行为,不由又红了脸。
有心要拉开和他的距离,他却双手环绕过她的肩。只是做了一个拥抱的动作,却并没有抱下来。
他说:“不要不开心。”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话算不算是安慰。
苏剪瞳在他做出的环绕的拥抱之间,轻轻点了点头。她的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好奇地望着他,“嘿,你为什么总是喜欢咬人?”
咬人?
郎暮言眉峰蹙起来,难道真的需要锻炼一下吻技了?
“是啊,总是咬我。难怪他们说你是老虎。”苏剪瞳用手背抹掉唇上残留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