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
火焰。
嚎哭。
一张犹如恶鬼般狰狞的面孔,以及一具染上了血色的,白皙的身躯。
她就这样无力地躺在地上,满头墨发凌乱地披散了一地。
展逾明猛然睁眼,额前青筋暴起,面容凶狠狂躁,恍若择人欲噬的人间恶鬼。就在他面前,那人狂笑着,咒骂着,左手扯着一缕从女人身上硬扯下来的长发,右手紧握着一柄血淋淋的匕首。
“该你了,小兔崽子。”
在周边人群的惊呼声中,他冲了过来。
展逾明本可以进行反击。
因为他的佩剑此刻正在掌中。夜色中,那光滑的金属镜面反射出了灼灼火光,显现出了比烈火还要光亮的剑刃。
可他没有行动。
他就这样死死地压制着内心的怒火,死死地盯着对方那可怖的面容,稳稳地立在原地,直到带着凉意的尖刀在肚腹中开出了创口,再紧接着搅出了一片奇特的暖流。
“兔崽子,你……”
“仅此而已吗?”
展逾明出声了,狂躁的面孔下传来的声音满是挑衅。降妖人无视了面前依然拿着刀的高大身影,也无视了肚腹流血的创口,高高抬起了手中的利刃。
面前的恶棍抬起了头,发出了暴烈的嚎叫。
但降妖人终究没有挥出手中的武器,而是将其归向剑鞘。就在剑刃触碰到了容处的一刹那,周边的一切都好像消失了一瞬——并不是烈火消去了光芒,也非人群失去了面孔,只是即便他们依旧在跑动着,惊呼着,一切都仿佛瞬间淡漠了下来。像是耳边消失了一种一直习以为常的噪响,像是清水没过了冰面,但或许更贴切的形容是:一切都仅余声色,失去了其形神。
一如栩栩如生的画作。
伴随着金属摩擦的碎碎声响,展逾明的面容也逐渐舒展了下来。
直到还剩最后两指。
只差两指,剑刃便可以完全收归入鞘了,但仿若有着一股子莫大的力量在阻止他,便是如何也无法真正地把剑刃按进去。
他终究只能感受着那逐渐蔓延开来的痛苦,无力地旁观着自己的体力随着那些灼热的液体一并流失。
眼下突破不了阻碍,之后也愈发不可。
这好似成了死局。
降妖人沉默了片刻。
“呵。”他笑了,“技止此耳。”
他松开了握剑的手。
……
眼前的一切都消失了,而随着他再一次睁开双眼,眼前已然是自己睡前的客栈房间。此刻正是深夜,可窗外那清浅的月光终究一如既往地洒入了室内,给周边的一切都披上了一件朦胧的乳白色光衣。窗外传来了隐约的虫鸣,透露出独属于夜的一股子静谧气质。
与记忆中的鲜血、喧闹与烈火相比,眼前的一切宛如梦幻。
展逾明发觉自己已然坐起了身,而就在他面前,原本置于床边的佩剑已于不知不觉间展露出了自身的锋芒,而那曾以血祭炼的,有着细不可查致密云纹的剑刃正在屋内闪耀着熠熠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