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的已经对朝廷如此失望了吗?”
韩世忠抬起眼来,望了望近在咫尺的岳飞,说道:“我终究已经老了,心中的抱负自然也老了,就像我曾经只喝烈酒,而现在却滴酒不沾!”
说完,他又继续把烧开的水壶拿了起来,把茶先洗一遍。
“不过鹏举……近来我直觉愈发不好,劝你还是暂避锋芒才是,这些年来我解甲归朝,离陛下的距离比你近,他心中藏了太多的东西,一旦触动了,绝不是好事!”
岳飞淡然笑了笑,说道:“我又何尝不知,但你不知道那日我奉旨班师时一路上所见到的景象,本是逃难如流的百姓都跪在道旁,泪流满面的问我,是否朝廷已经放弃了他们,任他们被金人宰割?”
“每每念及此景,我都难以入眠,深觉为天下计者,民心不可负,更不可久负,所以在入临安之前,我便已想好,即便是一死也要力争北伐,收复我大宋的大好河山!”
韩世忠见他说的真诚,却不禁叹息,只是他深知军中之人的脾性,就算是自己再怎么劝,也是拉不回这头已经跑出去的牛。
院子里,岳云和张宪正在无事发呆。
“大公子,你说咱们都来临安这么久了,牛二哥他们在干什么?”张宪问道。
岳云想了想说道:“也许他此刻也在念道我们!”
“我怎么总感觉大帅他一直都忧心忡忡的,难不成皇上不放咱回去了?”张宪苦着脸说道。
岳云没有回答他,却猛然想起一事,问道:“你给几位将军写的信可有回音了?我怎么总觉得此事不告知父亲实为不妥?”
张宪摇了摇头,说道:“当年王贵他们那些人都曾受过元帅的恩,此刻要他们帮些忙又有什么了?”
“我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
岳云眼尖,一眼就看到了洛北正被守门之人拦住,似乎有什么着急之事。
他赶紧跳起来,说了句:“我们过去看看!”
洛北被驿站守门之人拦住,好在岳云和张宪及时过来,他来不及去管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守门人,拉着岳云便往里走。
“洛北怎么了?”岳云知道洛北必然有事,问道。
“我马上要见岳伯伯,朝廷的人很快就要到了!”洛北的声音很急促。
“什么?朝廷什么人到了?”岳云不解道。
“派来捉拿你们的人!”
这时候,他们刚走到岳飞房门前,就听到一阵阵极富规律的马蹄声、脚步声,还有兵器、甲胄的声音传来。
驿站的外门“铛铛”两声被踹的大敞四开,然后手持长枪的军士便如两条流水一样涌了进来。
洛北回头一望,不禁心往下沉,赵瑗把朝廷要将岳飞等人抓拿押入大理寺的消息传递给他,他便一刻未停的跑来驿站,没想到终究还是迟了。
卫兵左右站立,然后从外面走来两个人,一人身穿官府,面色如铁,洛北一看就认了出来,正是大理寺卿齐麟。
而另外一个人全身武装,他也认识,乃是他初入临安时破获黑店当晚带兵前来为难还差点与王怀安起了冲突的梁子衡。
他们两个人的出现,自然就代表着大理寺和卫城司。
齐麟和梁子衡并肩而站,互相对视一眼,然后还是梁子衡抿了抿嘴,提高嗓音道:“驿站之人莫要惊慌,此次前来只是要带岳飞岳将军与手下两位部将回去问话!”
他目光落在了岳云和张宪身上,短暂的低了低头,然后面色阴沉的看向他们。
“两位可是岳云、张宪吗?”
岳云拍了拍洛北的肩膀,让他先去屋中,自己和张宪回身,他长身玉立,面对梁子衡和他带来的两队人马仍旧面不改色。
“在下正是岳云,这位是张宪,还未知晓大人是哪个衙门?又因何事来抓拿父帅与我等仨人?”
梁子衡对眼前这位年轻的将军不禁微微点头,说道:“在下卫城司副司使梁子衡,有人向朝廷举报张宪私自与边军同信,密谋谎称边事不宁,以此骗取兵权,此举说的重点可视之为谋反!”
岳云一听,不禁双眉紧皱,没想到一直在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张宪双眉一挑,不禁怒道:“这事是我一个人所为,与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你们若要抓反贼就抓我一个人便是!”
梁子衡见他犹如愤怒金刚,心中也升起一阵怒意,正要让手下兵士上前,却被齐麟拦住。
齐麟朝他微微点头,然后面向岳云说道:“公子,不管几位是否有谋反之心,我们现在是奉了圣旨请你们回去,我想凡事只要调查清楚便能还之清白,若是两位将军在此与我等发生冲突,那就算是落实了罪名了!”
“你觉得如何?”
就在岳云与张宪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岳飞已然从屋中走了出来,他一身长衫,一脸平静的看着眼前的阵势。
他朝梁子衡和齐麟抱了抱拳,然后扫了一眼岳云和张宪,沉声说道:“齐大人所说不错,你们二人不可胡闹,我岳家军子弟只有忠心报国,又岂可抗旨不尊?”
说罢,他轻轻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韩世忠和洛北,然后点了点头,再不迟疑的走了出去,岳云和张宪愣了愣,见岳飞如此,他们也只能低头任命。
梁子衡带兵将岳飞和岳云、张宪押着出了驿站,齐麟望着不禁他们三人的身影,不觉间落的满眼悲凉。
“哎,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良将何辜,良将何辜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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