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屋前,夕阳将去,天空忽然变得有些阴暗。
屋脊上,赫然坐着一个人,全身披着一件几乎与阴暗天空相同颜色的披风,这件披风很是宽大,把这个人全身都已罩住。
他仿佛已坐了很久,望着天空的颜色,久久不语。
这时候,吹来一阵风。
吹的他身上披风飞舞如落日下的旌旗。
但他好像根本不受任何影响,只是抬起一双有些深陷的眼,望着天际,他面容慈祥又悲戚,如天空上最后残留的那一道晚霞,又像是一尊坐落于人世间的菩萨雕像。
只是,这张慈悲的脸却显得有些僵硬。
虽然不动,可他还是能感觉到身边的风有了些许变化,于是他抬起一只手来,轻轻的挥了挥,像是在跟什么人打招呼。
果然,随风而来的不只有归巢的鸟,还有一个人,正悄然落在距离他不远处的屋檐上。
这距离不远不近,一个人在屋脊上孤坐,一个人却稳稳的站在屋檐上,好像是一只轻盈的飞鸟。
这人长的很干净,身上穿的一件紫色长袍,就连腰带都未系,只是松散的敞开着,一头长发披在肩头,如散落的瀑布。
他看起来竟是那么的雅致。
夜烬面对着坐在屋脊上的人微微躬身,表情里全是敬意。
“义父……”
这一天里,临安城里最大的杀手组织发生了近十年里最大的变故,这件事不曾传于百姓耳中,但满朝皆惊。
因为一人一剑竟破了满是杀手的百岁阁,让那座本来就看起来已经荒废的小楼真的荒废了。
朝廷也并不是近来才知道百岁阁的存在,却一直默认了它的存在,因为百岁阁虽然在临安存续多年,但也从未与朝廷有过任何交集,它没有影响到朝廷是两者互相并存的最大原因。
那么,这样一个庞大而神秘的杀手组织竟然在一个黄昏里突然被人屠戮殆尽,这不能不让朝廷震惊。
若世间真的有这样的人,就算是千万军队又如何阻挡?
可不知为什么,皇上却显得没有那般惊讶,他只是有些感叹,那些出于尘世之外的人物总归是不能为其所用。
“义父,夜烬惶恐,终不能保住苦苦经营多年的天阁……”
屋脊上的人声音沙哑如钝器劈木一样,有些沧桑却听不出年纪。
“这些年来你独自支撑百岁阁的辛苦为父都知道,阁中各堂的战力为父也知道,不知道那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竟能一人一剑破了百岁阁?”
夜烬一怔,眼神换了换,似乎想起而来什么,让他一向沉稳的脸色有了变化,然后说道:“义父……我未看清……”
“哦?连你也未曾看清?”屋脊上的人奇怪道。
夜烬点了点头。
“这是我接手天阁的十年来第一次轻敌,没想到便是一场覆灭的灾难!”
屋脊上的人沉思了片刻,好像也在想象着那到底会是怎样的人,那场看不见的屠杀又会是怎样的景象?
是不是也如战场上那般残酷?也许并不一样,就算
是最残酷的战场也一定是互有死伤,而这场战斗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果,那是一场完全不对等的战斗,所以即便是经营了数十年的百岁阁也只能落的个覆灭的下场。
“好在你及时决断……”
夜烬咬了咬牙,眉心出现了一道仿佛深刻的印痕。
“可惜还是葬送了两位师弟的命……”
“冥汤,尤桀,他们为了掩护大家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你不必自责……”
夜烬深深喘息,看着眼前如石像般的人,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最终还只是说道:“多谢义父不责之恩……”
屋脊上的人或许是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说道:“是不是又想起了当年的那件事?”
夜烬并没有否认,眼里原本的优雅一瞬间全部消失,变成了一种犹如深渊般的恨意。
“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宋人是怎样冲进我的家里,杀害我的家人,侮辱我的姐妹,只可惜那时候我还年幼,无法拿起长矛刺向他们的心脏……”
那人似乎点了点头,声音依旧沙哑,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以后竟也显得有些可怖。
“记得恨是件好事,但千万别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宋人当年联合金国灭辽,也总会有人灭掉今天的宋,甚至是大金也许都会有那么一天,在那个地方久了,什么也都看的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