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轰动天下的南城惨案发生已经过去了八天,皇上曾明旨限期十天破案,并将十恶不赦的凶手绳之以法。
临安城里,一切仍如往常,百业兴盛,看不出与往日有什么不同,夜晚灯红酒绿,湖光璀璨,繁华背后夜幕之中是渊源流淌的长河,不但浇灌着这片土地,也滋生出善良与罪恶。
这一天,当几个衙门的主理从秦相府中缓缓离去后,虽然没有明旨诏令,但临安府、大理寺以及卫城司几个衙门的官兵共同出动,这本就是万中无一之事,平时他们各有职责,互不妨碍,甚至是互相之间看不顺眼,但这一次却出奇的一致。
他们天色刚破晓之时便已出门,老百姓多年未见此等景象,还以为是战火燃至临安,赶紧跑回家中关门闭户,哪知道大军出门之后便再无动静,这才敢于出门观望。
直到黄昏十分,几路大军才缓缓归来,在重重看押的中间竟是几座木笼囚车,囚车当中是满脸络腮胡子的铁甲大汉。
数个囚车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驶向了大理寺天牢重地,厚重的铁门轰然打开,等在门中的除了大理寺卿齐麟外,还有南城惨案主审秦相和副主审太祖七世孙赵瑗和赵璩。
火光冲天,戒备森严,看到这般阵势,白白净净的赵璩不禁有些紧张,他自小便跟在吴皇后身边,娇生惯养,自然没见过关押在天牢当中的罪犯。
倒是赵瑗,表情平静,目光仍旧坚韧不似少年。
这些当然都逃不出秦相的眼睛,他淡淡而笑,似乎对于皇上和百官都最为关心的立储之事一点都未曾放在心上。
他当然也明白,皇上之所以在得知南城惨案后下圣旨让自己作为主理,而派两位皇室子孙为辅,这不但是在两人之间观望,更是在等待着自己的态度。
秦桧抚了抚须髯,除了两个少年的背影外,还有火光映入眼中,他深知古来立储之事无不至关重要,作为皇上家师也是天下事,但说到底还是家事,多少大臣牵涉其中,最终善始者未必都能善终。
可是,他更知道,这一次无论如何自己也再也不可能再故作不知。
天分黑白,人有善恶,路至岔处非左既右,没有人能逃出命运的藩篱,既然如此,何不顺应时势。
他笑了,心中还是有些感叹,两个少年各有千秋,但若说到立储之事,论的可就不只是两人的才气和能为,更多的还是要看皇上的心思,这是朝廷当中大多数臣工在争论不休之时完全忽略的事,而偏偏是这被忽略掉的细节,才是最终决定性的要素。
说到皇上心思,秦桧自认为满朝文武还没有谁能比自己还清楚的,所以他一直都在权衡,想必皇上也清楚无比,这一次不过是在逼迫自己做出选择而已。
当晚,楚州军几名将领皆被关押至大理寺,而秦桧会同三司衙门等人连夜审讯,为的就是在明日早朝之事将最终的结果公布天下,同时也是告慰南城罹难者亡灵。
这件事的行动迅疾而低调,所以在民间尚未有太多波澜,但是各司衙却不同,许多人都因为如此阵势、手段感到背心发凉。
为了保证消息不会泄露,官府当中只要
稍有可能与之相关的都采取禁闭措施,这也正是为什么楚州军主要将领全部缉拿归案的原因。
……
夜幕降临,临安街上又变成一片寂静。
月光垂照,灯火依稀间唯见树影摇曳。
千古以来像这样的城市从来都不缺少故事,但是每一个故事的发生却不只是几本史书可以说得清的。
金殿之上,帝王仍手捧着奏折反复查看,时而眉头紧锁,时而长吁短叹,显然是心中愁绪难解。
站在御案下的老太监看到皇上如此模样,心中也甚至着急,只是朝廷政事向来忌讳宦官赘言,他又怎能不知,故而也只能站在下面静候,等皇上有什么吩咐时可以第一时间走上前去。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皇上放下手里的奏折,问道。
老太监赶紧弯身鞠躬道:“禀陛下,现在已经是二更天了!”
皇上点点头,站起身来,忽地 有些轻微的摇晃,这时候就发现老太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身边,两只手已经小心翼翼的扶在了他的胳膊上。
“陛下您这又是坐的太久了,身子总要活动活动,老奴本有心提醒,只是怕搅扰了您的思绪!”
皇上淡淡的笑了笑,放心的把身子的重量压在老太监身上。
“是啊,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身子僵直之后便没了知觉,要是不起身还真不知道……”
“扶朕到大殿外走走吧……”
老太监小心翼翼的扶着皇上走出大殿,外面是一片星空,星河璀璨如海。
“抬头是天,俯首是民,这大概就是朝廷之所为为朝廷,而百官之所以为百官的缘故吧!”皇上俯视脚下的错落房屋,心生感慨说道。
“陛下这是还在惦记着南城案的情况吧?秦相天黑之前还差人前来禀奏,说今夜一定会有个定论!”老太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