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帐外,无数兵士忙个不停。
他们抬着受伤的士兵前去包扎,抬着阵亡的兄弟简单安葬。
战场之上,从来没有常胜之军,有的只是无数的鲜血和阵亡换回来的微末功绩。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一将成名万古枯,而一万具枯骨当中,又有谁知道有多少来自敌人,又有多少来自于自己身边的兄弟。
洛北站在大帐外,看着一具具冰冷的尸体,那也许是年过五旬的老者,也许是青稚如自己一般的少年,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化作一抔黄土。
战争的惨烈,有时候并不是用胜负或是一些斩敌多少阵亡多少的数字就能够简单计算的。
洛北呆呆的看着一具具尸体,以及那些亲手埋葬昨日还鲜活的生命的那些士兵,他们脸上的神情并没有像洛北一样,而是略显麻木。
显然,他们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今天他们亲手埋葬他人,明天或许也会被谁亲手埋葬。
但是,即便面对着这些冷血和惨烈的景象,他们却没有一个人埋怨或是想要逃离。
洛北不知道如果换做自己将会怎样,或许远没有他们那般淡定,或许还是自己经历的太少……
“洛北,你知道亲手埋葬身边兄弟的感受吗?”一个沉稳沧桑的声音出现在他耳边。
洛北回头,就见到万雨棠站在了自己身旁。
他摇摇头,曾经跟卓小蝉一起埋葬了师父秦慕川,后来卓小蝉也惨死,自己感受虽深,可“兄弟”这个词或许并不相同。
“我们这些人都曾做过无数次这样的事,包裹杨再兴也一样,每经过一场战斗,都会有很多鲜活的生命离我们而去,刚进军营的时候,大家都必须亲手去埋葬这些不久前还在身边一起吃饭一起睡觉一起上战场厮杀的兄弟,直到你的心变得麻木……那时候就意味着你从一名新兵变成了老兵……”
“所以,你看到的虽然是一张张麻木的脸,但这并不意味他们身体里流淌的血是冷的,他们的心肠已经坚硬,反而我觉得……这样的他们才更加明白真正情意的意义……”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万雨棠看着一张张麻木的脸,突然开口唱道,声如战场上令人热血沸腾的战鼓。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行!”
听到他的声音,无数将士也随着抬起低下的头来,开口唱道。
古老的《秦风》被无数男儿一同唱出来,歌声嘹亮如阵阵号角,吹动苍凉的大地,也让他们眼神当中焕发出异样的光彩。
这歌声让洛北心中震撼无比,不禁也随声唱和。
洛北看向万雨棠那张棱角分明的脸,好像跟曾经印象当中的那个人完全不同,曾经整日饮酒度日的他看起来是那么的颓废和荒诞。
“是不是觉得我跟万府那个荒唐的二老爷有所不同了?”万雨棠没有看洛北,轻轻说道。
洛北点头,没想到自己的心思居然被他猜出来了。
“或许是这一张张面孔让我变得不同吧!”
“如果不是当初我受了一种很严重的毒伤,我想
自己也一定不会离开军营,不会成为那个整日酗酒度日的二老爷,更不会成为那个人人看了都极是厌倦的废物……”
洛北望着动作不停的士兵,他们动作娴熟的抬起一具具尸体,走向已经挖好的大坑。
“万大哥,你有没有忘不了的人……”
万雨棠有些惊讶于洛北突然问出的问题,他回过头来,发现洛北似有所思,有些怀疑他的问题到底是在问自己还是扪心自问。
“也许有吧……”
他有些麻木的眼神里闪过一个红衣窈窕的身影,才霍然想起,自己纵横沙场,与兄弟为伴,报效国家的同时,也有个身影在心头挥之不去,但自己却已经负她良多之人。
“飞燕……你现在哪里,是否安然……雨棠今生负你良多……”
洛北突然回过头来,惊讶的望着万雨棠。
“万大哥,你说的可是万府那位柳飞燕……”
万雨棠并没有想要隐瞒的意思,只是轻轻点头。
“你大概想不到,我们两个曾经是一对相爱之人……”
……
人人心头好像都有一件伤心事,可是,面对着眼前惨烈的景象,又算得了什么。
埋葬了所有的战死将士,杨再兴让人叫上洛北一起商量破敌之策。
走进营帐当中,杨再兴、万雨棠都在,还有几名他不曾见过的将士。
杨再兴看到洛北,招手让他过去,这会儿他的伤势基本上都已经好了。
“洛北,我有个想法……”
“大概你也看过了我们这支军队的情况,不知道觉得怎样?”杨再兴目光炯炯的望着洛北说道。
洛北不明所以,首先对大家都报以微笑,然后面向杨再兴道:“杨大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绕着弯可不像你的性情……”
杨再兴大笑道:“说的好,那么众位兄弟在场,我就开口直言,洛北,如果你觉得这些兄弟还过得去,我希望你能参军跟我们一起抵御强敌……当然,若你不愿,我自然也不会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