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的夜晚却是冷飕飕的,寒风刺骨,无孔不入,令狐风觉的是不是应该找个地方升一堆火,她还病着呢,可不能受了风寒。嘿,刚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令狐风看见远处似乎有个破落的山神庙,于是毫不犹豫的进了那破庙,顺路拾了些干柴,三下五除二就升起了火堆,庙里面瞬间亮堂了,也暖和了。
这山神庙显然经常有人借宿,其中有不少用茅草铺成好几个床铺,令狐风把所有茅草集中在一起铺的很厚实,又脱下衣服垫在上面,这才把金凤至抱了上去,想来也能暖和一点。
看着令狐风原本满是伤痕的身躯不可思议的依然痊愈了,王必川有点丧气,本来以为给了这少年不可逆的创伤,撑不了多久也会伤重不治而亡,却不想他现在依旧是生龙活虎,莫非数百人的牺牲毫无意义?
令狐风一屁股坐在冰冷的石板上,面无表情的看着王必川道:“你为什么要杀人?”
王必川冷冰冰道:“杀谁?”
“金家父女!”
王必川理所当然的凛然笑道:“她们金家是南阳城最大的地主和商人,老子锄强扶弱,杀富济贫有何不对?”
令狐风见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冷冷道:“一没犯法,二无仇怨,就是因为富裕你就要杀他,杀她们全家?”
王必川整了整衣冠,郑重其事,理所当然的说道:“不错!这个世界上的财富总量是一定的,只是不停的在你我他之间流动而已,人人都想着抢占别人的财富,故而罪恶和苦难由此而生,但凡一人极富则必有千百人家赤贫,越富有的人身上的罪恶也就越多,所以富本身就是一种犯罪。你问问她,她们乡下有多少田产,南阳城里又有多少商铺产业。”
令狐风也是一愣,这家伙说的好像也……听着怎么有点怪怪的,于是说道:“你的话似乎有点偏颇了吧!”
“哼!我自幼家中有十余亩的薄田,虽不富裕,度日尚可,但在我七岁那年被乡里的地主设计侵占了田地,之后父母沦为了佃农,我也开始为地主家放牛割牛草度日。十四岁年,家乡发了大水,田地几乎颗粒无收,那地主老儿不仅没有减租子,反而变本加厉,而城里的黑心商贾更是丧尽天良,囤积居奇,有粮不卖,父母实在活不下去又沦为了流民,颠沛流离,流落异乡,最后都发病死了。你说,他们该不该死!”王必川激动的怒吼道。
“额……”令狐风有点无言语对。
“一派胡言!官办的金银矿年年都能出产数万两的金银,财富是不断增长的,若是没有商人,那丝绸、茶叶、棉布、瓷器等等各地的出产又如何能实实在在的变成老百姓手中银子,若是没有商人,商品又如何流通,互补不足,若是没有商人又何以从海外邦国赚取海量的金银?纵观古今,历朝历代,无商不富,你怎么不敢去长安东市和西市杀人越货啊?那里的富商巨贾多如牛毛你去呀!”
令狐风和王必川同时看向了一旁金凤至,她显然刚才就已经有了知觉,听了王必川的话,勉强支撑起身子,眼眶再度通红的反驳道。虽然中不足,但还是很竭尽全力把话说清楚。
王必川冷冰冰道:“锄强扶弱,杀富济贫,我杀一人而救千百赤贫之人,劫了钱财又能活千百人,值了!老子问心无愧,所得财物一文钱没进我的口袋,江湖中自有公论!”
令狐风也愣了愣,心说确实……江湖中人对他的评价很高啊。
金凤至冷“哼”一声继续道:“田地是我家数代积攒的,不必你费心惦记。接济接济越济越穷,人人有手有脚,为什么要靠别人接济活命?年年都有大把的人在城外三里铺粥棚等待救济,过年发了救济粮打发了他们回家,等过完年又重新聚在城外,年复一年,年年如此。咳咳咳……”
令狐风急忙上前给金凤至顺顺气,急忙道:“凤至别说了,你的身体支撑不住啊。”
金凤至紧咬嘴唇,含泪决然道:“田亩赋税,商业课税,我们家如数缴纳,对国家对他人尽了责任和义务,至于修桥铺路,兴建学堂,周济乡里这些恐怕也不劳烦阁下借花献佛,抢劫了他人钱财去充当好人,挣名声吧!至于发生在你身上的不幸,国朝没有给你个交代,你去找国家,找皇帝,找李林甫算账啊,仗着有些武功对寻常百姓予取予夺,这算什么?无赖,强盗,土匪!居然还找了什么杀富济贫的幌子去满足你自己的虚荣心,可耻啊,可耻!咳咳咳……”
令狐风紧紧的抱住金凤至道:“好了,好了,别说了,我都明白!”令狐风把金凤至轻轻按倒在茅草上,盖好破棉被。
本来大义凛然的王必川一下子蔫了,无话可说。
令狐风好不容易劝住了金凤至,很柔和的说道:“凤至,把眼睛闭上,杀人没什么好看的。”
金凤至体力耗尽,迷迷糊糊的只听到什么“无话可说”、“留你一条全尸”、“喝”、“嘿”、“砰”的一阵响声,不过数息之后就安静了,金凤至又好奇的勉强睁开眼睛,就看见令狐风提着一具头脚四肢下垂的躯体出了门。
“呵呵,你稍等,我去把他埋了,免得暴露了咋们的行踪。”言罢,令狐风就抽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