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嬷嬷和众人所想不同,她此时瞪大了眼睛,望着一地碎片,哆嗦着手似要抚起一地的碎片。刚刚的稳如泰山已再难重现,张嬷嬷话都说得结结巴巴起来,“那……那可是磁州窑啊……”
张嬷嬷下面的话没说出来,那磁州窑的瓷枕可是十两银子一个呢。
张嬷嬷从前在庄子里当差,常常羡慕府里的奴才们。她们可以借着主子的势力,要吃有吃,要喝有喝,油水不知道有多少呢。昨晚,张嬷嬷看到这个瓷枕,心上一动。那是夫人送过来的,只看一眼,张嬷嬷便知道这个瓷枕的价值了。她已打定了主意,二小姐是个土包子,会用什么磁州窑不磁州窑的,张嬷嬷只等着哪一日,用一个看得进眼的瓷枕,将这个磁州窑枕换了出来,或卖或留给自己,都是便宜。
夫人纵使有一天问起来,张嬷嬷只销往二小姐身上一推,她就落得干净了。
可是没想到,刚打了几个时辰主意的瓷枕就被二小姐给摔碎了,还是为了恼她。里子面子皆没有不说,只说这白银十两就这么一下子便没了,想着张嬷嬷便肝疼。
待转头再看床上的人,呼吸竟然平稳了许多,二小姐又睡过去了。
“起……起来!”张嬷嬷扫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一众丫头们,忽然觉得自己着实没个教养嬷嬷的派头。从进了叶府以来,没一个主子敢对她道一句硬话,连着两天,她都吃了这个乡下来的黄毛丫头的下马威,可别忘了,她可是老太太遣过来的人!
张嬷嬷着实气得不轻。
一旁的平秋急忙上前去摇了摇雪兰的肩,“小姐小姐,您快醒醒罢,时辰不早了。”
雪兰这才睁开睡眼,扭头看到一屋子面色各异的丫头们,再看看张嬷嬷涨红着的老脸,声音有些发哑,“怎么了?”
张嬷嬷的脸沉得似能滴下水来,她紧抿着唇,不让自己的唇微抖起来。
平秋看了看张嬷嬷的脸色,才低声道,“小姐……您……您差点砸到了张嬷嬷呢……”平秋的声音虽不大,在这格外安静的房里显得有些刺耳。
雪兰揉着眼睛的手一顿,她张大眼睛望向张嬷嬷,又看了看一地的碎片,“这是我扔的么?”
张嬷嬷只觉得二小姐装疯卖傻的功夫真是到家了,这房里除了你,难道还有人敢摔东西么?
雪兰急忙掀被要下床,可是看了一地的碎片,脚又缩了回去,她朝着张嬷嬷歉意的笑笑,“嬷嬷,对不住啊,我最讨厌早上别人吵我。是我失了手,嬷嬷千万别见怪了。”
张嬷嬷沉着脸,雪兰讪笑两声,平秋只好从中调和,她叫着几个小丫头把地先扫了,才上前服侍雪兰,话却是向着张嬷嬷说的,“小姐,嬷嬷来是教小姐规矩的,府里老太太、侯爷也是极看中规矩的,这个时辰了,嬷嬷若不是放心不下小姐亲自来唤,只怕小姐一会儿又被老太太罚呢。”
又提到了罚。平秋分明是在拿话刺雪兰。
雪兰抬头看了一眼平秋,不说话,任其帮着自己穿上衣服。而张嬷嬷的脸色却好看了许多。
刘嬷嬷这时从外面进了来,一见忙着的丫头们,先是一怔,“怎么了?是谁失手打碎了什么么?”
丫头们都不说话。
张嬷嬷终于恢复了原有的镇定,她冷哼一声,看向刘嬷嬷,慢慢悠悠的说道,“刘嬷嬷若是不去厨房里传早膳,自然会看上一出戏来,我活了一把年纪也是第一次见大家子小姐竟这般做派,刘嬷嬷,我去先教教这院子里的丫头们,你和小姐说上一会儿子的话罢。”
张嬷嬷走出正房去,没多久,房门外传来张嬷嬷大骂丫头们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全是“没了教养”,“不懂体统”的话。这话到底是骂给谁听,房里房外的人全都知晓。